“暂无异常，头儿，你说真的有什么玩意儿来吗？这都多少年没人来闹过事了。”老八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比比划划着，一边用脑子操控着战机在空中飞着。

  有些百无聊赖地问道。

  现在的战机，依旧需要人坐在驾驶室中进行操控，无法完全摆脱人力。

  人工智能，再怎么完善，也只是一道程序，还是必须得联网操控的程序。只要联网，那就有被侵入、被篡改的可能，即使这种可能性极低。

  为了防止那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真正用于战斗的武器都还是由人为操纵，而不是用人工智能。

  虽然可以接驳神经，理论上的确可以不让人坐在战机上。

  但是如果通过网络进行长路径的操纵，会产生延迟。这种毫秒级别的延迟，在民用设备上倒是无所谓；但若是在军用设备面前，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延迟，在战斗中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差距。

  所以，现在的大多数战机，尤其是真正用于战斗的战机，依旧是人坐在战机里，接驳神经进行驾驶。这种尽可能近的距离，也能够使延迟降到最低。

  “我也希望没有！”噩梦回答道：“空中要塞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过来，在这之前，空中的警备工作就交给你了！”

  空中要塞跟步墨阳熟悉的航空母舰其实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里。空中要塞的作用主要就是防空以及为舰载机提供能源，可以说就是一架火力更加强大的空中航母。

  “放心，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老子可是王牌飞行员！”老八一边说着，一边用刚学会的汉字，在电脑上写下了四个字。

  “待我回家！”

  眼中满是爱意，铁汉也有柔情。

  电脑的背景图片，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裙，撑着油纸伞跳舞的女孩。

  笑颜如花。

  “等老子回家，老子娶你，老子的孙子可是说了，让我赶紧给他娶个奶奶！”老八看着照片，喃喃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步墨阳等人或许从未想过，在他的脸上居然会露出如此深情的模样。

  而他好像也已经看见了，他牵着女孩的手，一步步走着。

  两人身上那火红的婚服，如天边晚霞。

  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打破了老八的幻想，通过雷达，老八看见三个物体正朝着集训场迅速接近。

  老八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头儿，来活了！飞鹰式巡航导弹，三枚！娘的，哪个军事基地被入侵了吗？”老八说到一半，忍不住骂道。

  飞鹰式巡航导弹，又叫WD77式巡航导弹，制造于上世纪77年。射程八千公里，精确率小于五米，战斗部一千公斤。作战速度最高可达八点五马赫。在如今的东域，这种巡航导弹不算是最先进的，但也算是军队中数量最多的导弹种类。

  这导弹，百分之百是出自东域内部！

  老八骂着，飞机直接竖直向上飞起，在机头保持不动的情况，机身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翻转，三枚拦截导弹射出。

  嘭嘭嘭……

  三声巨响。

  火光照得风挡一片火红。

  “拦截成功！”老八冷静地说道。

  地面上，集训场众人都看见了远处的那三道耀眼的火光，和那三声巨响，以及导弹划过天际时，那种宛若耳鸣的刺耳破空声。

  “卧槽，大过年的，直接用导弹庆祝，是不是太夸张了？这导弹可贵了！”胖子惊呼道。

  “庆祝你个头！”步墨阳有些紧张：“你还没搞明白状况吗，有人直接对集训场进行精准轰炸了！”

  “啊，可是刚刚那导弹爆炸的地方明明还隔了很远，难不成炸歪了？”胖子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好像被这么电过一次后，就更不好使了。

  步墨阳三人齐齐吐了一口气，强忍下把胖子揍一顿的冲动。

  “你又干嘛去？”见祖休推着轮椅往一边去，顾良俊问道。

  胖子四处看着，手还在不停地比划着，一边回答道：“找个好地方先挖个坑，一会儿万一导弹下来了，就先把自己给埋了。这么多人，要是不单独埋起来，断手断脚到处飞，收尸都收不全。你们说，这地方风水怎么样？”

  宁寒命、步墨阳、顾良俊：“……”

  “别理他了，三哥好像脑子被电傻了！”宁寒命说道。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祖休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其余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天空。

  只要一枚导弹落下，他们所有人和场上的一切都将变成飞灰。

  一月来的训练不是白费的，即使恐惧，众人却依旧能够保持冷静。甚至还有人在想一个问题——这是真的吗？

  会不会是噩梦他们想出来的，新的训练方式，就是为了看看他们在危机前的反应。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包括步墨阳也是如此。

  这是A1区的第一层，远处就是武朝皇宫。在这种地方出现恐怖袭击？那这皇室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搞不好哪天就被一个炮弹给炸上天了。

  顾良俊也喃喃说着：“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只有噩梦等人才知道，他们如今究竟是在一个怎样的处境中。

  在集训场中的所有炮口，也都调转了方向，瞄准了天空。虽然在没有拦截导弹的情况下，寻常的火力网可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至少也要努力一把。

  噩梦紧张地看着雷达。

  现在，他还有所希冀，会不会只有这三枚导弹？

  虽然这种想法，他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既然已经出手了，又怎么会让他们轻轻松松就度过去？

  接下来只有可能是更加猛烈的攻击。

  “你们什么时候到，我们已经遭受到三枚飞鹰式巡航导弹的袭击，请求迅速支援。”噩梦拨通了一个通讯号码，声音依旧保持着淡然。

  这个时候，他没有去请人调查那导弹的来历，没有去想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那些事，都等能活下来再说。

  “抱歉，因为空中要塞准备工作太多。我们最快，也还需要四十五分钟。”

  “那诸神之盾呢？”噩梦又问。

  诸神之盾，并不是一个盾牌。

  而是一系列的导弹防御系统，包括雷达、电子作战装置、拦截装置，防御装置。将侦查、指挥、控制、作战系统全部整合在一起。全部系统形成一个闭环，系统无法更改，也无法外部侵入。诸神之盾也不能人为开启，只能够按照既定的系统工作。

  理论上来说，可以防御包括除了核武器之外的一切攻击，核武器的威力也会大大降低。

  “A1区一层，在皇城之外没有平民居住。所以，诸神之盾针对的范围只有皇城。据说这一次的攻击是因为负责防空武器的设备被人入侵。虽然已经及时发现，但是不知道有多少的导弹已经被程序引动，而且启动了安保程序，所以……”那边的人，可能是心中有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好的，我知道了！”噩梦面无表情地挂断了通讯，这才发泄似地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上。

  “他妈的！”

  噩梦突然感觉在武朝这国泰民安的外表下，是一块已经被蛀虫蛀空的烂木头。在这一袭华丽的衣袍之下，长满了虱子。

  京畿重地，被人用导弹轰炸。这样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而且听这意思，用的还是武朝自己的导弹。

  这么重要的部门，居然能被人入侵？

  入侵之后，居然没有任何补救的措施？

  在确定导弹百分之百会发射后，没有任何阻拦的手段？

  一切的一切，都太令人失望了。

  还是说，这一次……是某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出手干的？已经提前打通了每一个关节。

  可是，这明明是对外的武器，居然拿来对付自己人？

  太混账了！

  “老八，你再挡会儿，我现在准备撤离。我不相信朝廷了！”噩梦拨通了跟老八之间的通讯，沉着脸说道。

  “好，我明白了！”

  老八挂断了通讯，透过风挡看向了外头的景色。

  多少年的相处，从噩梦的短短一句话中，他便品出了自己这位老伙计语气中的愤怒和失望。

  而远处，便是皇城。

  皇城分内外城，内城是皇室居住之地，外城住了些达官显贵，以及一些供达官显贵吃喝玩乐的商铺。

  不管内城还是外城，皆是灯火辉煌。

  诸神之盾发出的淡金色光芒似是落日下的余晖。

  老八甚至感觉自己能够隐隐约约地听见那城中的嬉笑声。

  皇城，在不知道多少人的默默守候、驱散黑暗下，歌舞升平。

  不远处的这边，培养的都是将来守候武朝的种子，而他们却在除夕之夜防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导弹。

  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们未来将要保护的那些人在欢声笑语、灯红酒绿时悄无声息地决定了他们的死亡。

  一明一暗，一哭一笑，一生一死，何其可笑。

  老八冷笑了一声，心也冷了。

  滴滴滴滴滴……

  战机中的雷达，突然响起了极为刺耳的警报声，老八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又有导弹！

  而且从这个速度来看，应该弹道导弹！

  还有可能是电磁推进的弹道导弹！

  “你们还要多久！”老八拨通了通讯，冷静地问道。

  噩梦在那头回答道：“八分钟！”

  “好！”老八没有多说，直接抬起了机头，根据雷达的指示，朝东边的上方而去。

  弹道导弹，是一种按照预定航向飞行的导弹。在抛射到高空后，通过自由落体和推进器赋予加速度，进行范围打击。还会携带分导式弹头，在下落过程中，弹头分散成8-12，甚至二十、三十枚分弹头，使打击面更广。

  而且飞行速度比巡航导弹更快，威力也要更大。

  正常来说，弹道导弹作为最后的防卫武器，仅仅只会用于震慑，没有谁会真正发射这玩意儿。

  再加上弹道导弹，一般来说是要射出大气层外飞行，威力更大，也更为隐蔽。但在地堡中，直接失去了这样的先决条件，使得这种武器的威力被大大降低。

  而且在如今四域禁核的情况下，这导弹不能携带也不可能携带核弹头。

  因此，弹道导弹在一些方面来看，其实震慑效果是要大于战略效果的。他的存在，就是在告诉他人，我有可以打击你的武器，你不要来惹我！

  这种种加起来，让如今的场面不至于完全无法挽回。

  如果真的是实打实的、完整效果的弹道导弹，恐怕神灵来了都得哭着走。

  即便如此，若是那颗弹道导弹落下。它的威力，肯定足够将整个集训场都夷为平地。

  而皇城，在那层如龟壳般的诸神之盾下，依旧安然无恙。

  这枚导弹既然射出，就代表他一开始就没准备让人活下来。

  当飞入高空后，老八隐隐已经看见了那道拖着火舌的导弹。

  已经完成了上升动作，将要下落。

  八分钟？

  来不及的。

  老八笑了笑，调出了操纵页面，看了看这架战机的情况。

  机载无人机，剩余百分之百。

  能源，剩余百分四十六。

  反导拦截弹，两枚。

  “只能试试了！”老八的眼神猛地变得锐利起来，机身一摆，直接迎了上去。

  ……

  谋划这件事的人也没想到。

  集训场居然会因为飞火受埋伏，而提前做好的防御手段，从而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如若不然，现在的集训场早在那三枚巡航导弹下，变成了一片废墟。

  哮天犬也没想到，只是因为他去找飞火出出气，居然还误打误撞地救下了步墨阳等人。

  飞火也没想到，这些变故的起源，仅仅是因为他揍了一条狗……

  如果没有这些，集训场等人应该是在篝火晚会中载歌载舞，直到被从天而降的导弹炸成碎末。

  ……

  一阵阵爆炸声后，便是死寂。

  “滴滴滴滴……”

  “警报，无人机剩余，零”

  “反导拦截弹剩余，零。”

  “剩余能源0.3％。已不足以返航！”

  老八听着那刺耳的警报声，看着那剩余的三枚分弹头正迅速下落。

  “头儿记得带我回家！还剩两颗，大约四十秒左右到达集训场！”

  老八冲着通讯器那头，依旧冷静地说着。

  冷静地似是个旁观者。

  战机驱动最后一点能源，如同一片飘零落叶，朝着其中一枚弹头而去。

  落叶飘，直到这时，这位王牌飞行员还不忘展示一下自己最后的辉煌。

  在老八眼前，似是看到了那个女孩。

  一身婚服，笑颜如花。

  轰隆……

  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燃起，火花四散，如同那炸开的烟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