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曲阑深处重相见(四)
作者:槿色暗淡      更新:2022-06-09 02:54      字数:2194
  “小姐可还记得青石砚台?当初……从霍家庄手里拿回来的那个砚台。”银硕压低了声音说道,眼睛里的情绪翻滚,最后慢慢归于平静,她低下头将食盒里的最后一盘小菜端出来,“小姐吃些吧,您昨天忙了一整日都不曾好好吃东西,奴婢怕您将身子熬坏了。这些是方才行风送过来的吃食,他说是九王爷带给您的。”

  小粥小菜装盘精致,白净的瓷盘旁边还有“凤语楼”三个小字。

  然后银硕便看见小姑娘的神色到底还是慢慢柔和下来,“我知道了。”

  她从前最喜欢的就是凤语楼的吃食,结果自从姐姐离开之后,沈槐衣死一次也不曾去过哪里了。

  “你方才说的青石砚台,同霍青枫有什么关联吗?”沈槐衣说道,尝了一口盘子里的小菜,却是眉心皱了皱,而后便放下了筷子。

  到底物是人非,不再是从前的味道了。

  银硕注意到了小姑娘的这个动作,眼睫轻轻颤了颤,低着头说道,“坊主曾经告诉过小姐,那个青石砚台里藏着您想知道的所有秘密,她给您的那块儿白玉石头便是打开那个砚台的钥匙。”

  白玉石头……沈槐衣怔了怔,然后慢慢才想起来那天在九王府槿暮过来的时候,不仅将银硕一起带给了她,还将一个白玉石子也放到了沈槐衣的手上。

  “槿暮说,那块儿石子能带给我解脱或者束缚,全看我自己如何选择。”她声音放的很低,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什么一般,“那个青石砚台……似乎就在将军府的书房里。”

  当初将砚台自霍家庄拿回来了之后,沈槐衣便让人将其放在了书房里,因为沈知星从前似乎对它多有抵触,沈槐衣便没想将它拿出来,可是如今看来……

  “小姐暂且不急,想知道的事情一定会知道,奴婢不过是想告诉您,”银硕顿了顿,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以后方才凑近了沈槐衣一些,说道,“青石砚台在霍公子手上可不算是偶然,他会接近二姨娘是刻意为之,因为……”

  “为了沈槐衣的母亲织鹤,徽城才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肯轻易离开,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女人靠在墙边,面上苍白的毫无血色,眼睛里却是朦胧的情绪,带着些许不合时宜的明媚,“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徽城还在我的身边,一切我都可以忽略。”

  包括他的居心回测,包括他的刻意隐瞒。

  只是周芹没有想到,徽城居然可以下定决心,真的离开她。

  玉清小筑的内室里光芒暗淡,女人的神色便越发的悲切,仿佛心碎到了极致,只通红着眼睛,却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姨娘,这不怪您……”苔默满面踌躇的跪坐在周氏的身边,想起来昨天夜里方才同自己说过话的那个男子,心中也是一阵钝痛,只觉得满是遗憾。

  多么温柔的公子啊,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早该知道的,为什么从前他连戏社都不愿意踏进去的人会突然答应为我登台唱曲,想来其中早有隐情,只不过我那个时候过于开心没能发现罢了。”周氏声音浅淡,微微眨了眨眼睛,却只感觉到眸中干涸的一片,没有丝毫湿意,反而被眼睫带起来的风刺的生疼。

  她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才留在身边的男子会以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离开她。

  女人第一次颓废到这种地步,苔默吓的大气不敢出,只得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姨娘莫怕,徽城公子定然会醒悟,泉下有知一定会感觉到您对他那浓烈的欢喜的……”

  跟在周氏身边这么久,苔默学的最为精湛的便是顺着周氏的话说下去的本事,可是这一次,女人却没有想从前那般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高傲的扬起头颅。

  “他到底对织鹤有多大的执念,才会让他奋不顾身的为了织鹤,在我身边忍受整整四年的屈辱,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联系上了织鹤的女儿,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周氏说罢便闭上了眼睛,恰好遮住了里面快要喷涌的无助。

  一开始面对徽城时,周芹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因为她知道这个戏子接近自己是有目的,从前沈施翼常年不在府上,她便爱上了听戏,恰好仗着自己年轻气盛经常同一群结识的各个府上的小妾相约去残月戏社听戏,经常一呆便是一下午。

  去的次数多了,她便注意到了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前方的少年。

  浓厚的脂粉之下是一张稚嫩的脸,眼神干净柔软,哪怕目光不曾落在周氏身上她仍旧觉得心微微的一颤。

  不过那个时候的周芹并未放在心上,再怎么让她觉得心情舒适的人也不过是一个戏子,她如今可是整个将军府最大的女主子,对一个漂泊无依的戏子自然是看不上的。

  更何况那个人给了她任务,必须让周芹暂且收敛锋芒。

  于是周芹便慢慢别过了眼。可是后来,她还是在很多地方看见了那个少年,不管是不是刻意为之,似乎他总能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周芹面前。

  表现的来自未免太过明显,周芹只觉得好笑,派人去阑珊坊里走了一遭以后便知道了这位名叫徽城的戏子是何身份。

  织鹤的……故人?

  “那还当真是有趣得紧。”周芹冷笑了一声,眼中对那个少年的兴趣戛然而止,只剩下淡淡的嘲讽,她将婢女递给自己的纸条扔到桌子上,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也不知道是因为织鹤还是那个徽城。

  那个时候的周氏年龄不算大,加上刚刚想办法送走了将军府的正妻心中正得意呢,结果方才出门就碰见了同那个贱人有关联的戏子。

  周芹知道这样不行,所以下定了决心,自己最近这一段时间都不去残月戏社听戏了,她倒要看看织鹤的故人可还会为了那个女人找上将军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