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有些遗憾，”沈槐衣的声音被盖头挡住，听在银硕耳里便有些闷。

  她怔了怔，“王妃？”

  “大哥说等我成亲的时候他会想办法赶回来，哪怕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看看哪个他从小宠着长大的妹妹穿上凤冠霞帔的模样，也知足了。”想起兄长，沈槐衣眨了眨眼睛，“大哥平日里最是成熟稳重，可对我一直很好。”

  沈蓦身为长兄，自小便担起了责任，后宅被周芹搅的一团糟的时候，将他们兄妹三人护在羽翼之下的是沈蓦。

  就连皇帝为了牵制将军府时，毅然决然出征保家卫国的也是他。

  明明年纪也不大。

  银硕对将军府的人了解不深，但听出来沈槐衣话语中隐晦的哀切她也慌了神，跪在她面前安抚：“……将军在天之灵，定然会为了小姐高兴。”

  “我知道，他们对常小溟很满意的。”提到自己夫婿沈槐衣话中染上了几分温和，“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除了父兄外，对她最无保留的人。

  “姐姐现在估计已经同父亲大哥见面了，希望大哥不要再凶姐姐才好。”沈槐衣轻叹了一声，沈知星性子柔和怯弱，但在保护她这件事上从来没有犹豫过。

  所以，她的姐姐是最勇敢的人。

  来自原书的结局无法更改，可沈槐衣早已经不能把他们当做普普通通的纸片人看待。

  那是她的家人。

  王府的嬷嬷过来叫走了银硕，说是王爷过来了。

  沈槐衣伸手在身旁的被子上摸到了几颗枣子，她顿了顿，弯眼笑了起来。

  红烛未尽，灼泪刺目。

  常溟带着满身酒气进来时，第一件事便是将桌上的糕点端过去。

  “槐衣，”他轻声唤了句，床榻上的小姑娘年龄尚小，婚服穿着虽合身却仍旧空荡，“吃些东西。”

  沈槐衣有些诧异，顺从的捏了一块梅花糕，问道：“不挑盖头？”

  话音刚落，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轻飘飘的便落下了。

  眼睛适应了浓红，沈槐衣抬眼时只觉得光芒刺目。

  逐渐能看得清时，最惹眼的就是眼前的他。

  眉眼带笑，同她如出一辙的喜袍色彩艳丽，将他原本颇为冷硬的五官染的温润了许多。

  “槐衣。”他喟叹，面前小姑娘懵懂的眸子圆睁，似是震惊。

  沈槐衣的确有些诧异，手上的花糕还没有放下，闻言愣了几秒，“怎么了？”

  然后，她听见常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落在脖颈，染红了那片白皙的皮肤。

  “我很开心。”

  他垂眼，侧首，在她唇齿辗转反侧。

  直到这个时候，常溟才敢确信她是真实存在的。他小心翼翼护着的小姑娘，同他饮过合卺酒，结发为夫妻，这一世都将同他捆绑在一起。

  不需要患得患失，担忧她眷恋上旁人了。

  麝香未断，一室旖旎共朝生。

  隔日天光大明时沈槐衣方才清醒过来，她下意识想在打个滚，结果方才转身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沈槐衣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

  “夫人。”

  他哑声轻叹，眼中有细碎的光。

  “夫……夫君？”沈槐衣眨了眨眼，只觉得这个称呼新奇，当即笑弯了眼睛，抬手攀附在他颈边，让自己整个人贴上他的胸膛，“常小溟，你嫁给我啦。”

  小姑娘身上有淡淡的甜香，常溟的手从她鸦羽长发间穿插而过，目光沉沉，也没有纠正她本末倒置的话语，随着她心意接道：“对啊，所以夫人可莫要对我始乱终弃。”

  好一个始乱终弃。

  沈槐衣突然觉得常溟变了许多。

  明明从前她随意的调侃都能让他手足无措，而现在说起荤话也面不改色。

  果然是娶到手就开始肆无忌惮了吗。

  虽然昨夜他一面微红着眼眶一面说她年纪尚幼，这种事急不得。

  十五岁，放在现世还是上高中的年纪，但在秦楚只怕都可以养育子女了。

  他却说再养养。

  “今日可是要进宫面圣？”沈槐衣问道，虽然常溟母亲死于冷宫，但于情于理都应该在新婚第二天去宫里见一见皇帝的，“若不是他的圣旨，我只怕得过许久才可以嫁给你了。”

  按照律法，子女守孝三年方可嫁娶。

  常溟只告诉她：“你若想去便去，不想便罢了。”

  虽然这场姻缘是帝王恩赐，可常溟心中清楚，真正为沈槐衣留下后路的，是她的父兄。

  虎符被皇帝收回手中，不过顺水推舟给沈槐衣和常溟赐婚罢了。

  若是沈家父子没有出事，常溟是想等小姑娘长大些再去提亲，然后将她吃干抹净这件事。

  “去吧，说不定还可以碰见有意思的人。”沈槐衣坐起身子，冲他扬了扬下巴，“之前同夫君说过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查到一半，多亏了你给的那些信笺。”常溟也顺势起身，将床头的大氅取下披在她肩头，“十月天寒，夫人注意身体。”

  沈槐衣裹着狐狸毛的大氅倒在他怀里，抬眸瞧着男人下巴上青黑的胡茬，“要亲自去做吗？”

  从陆苒姣和周芹哪里搜刮来的证据，足以让常悦在昭城毫无立身之地，但枪打出头鸟，若是没能做到，后果也不堪设想。

  “自然不会，”常溟轻笑，眼中有傲然的笃定，“皇帝的那么多孩子里，有人比我更加心急，夫人放心，我会给你留退路。”

  皇帝子嗣繁多，但皇子只有四位。除了沈槐衣熟知的三位，便只剩下一位八王爷常隽。

  她皱眉思索良久，方才回忆起，常隽的母亲阳嫔，似乎也是一位擅长蛰伏等待的蛇蝎美人。

  原著中最后登基的人是谁沈槐衣记不起来，但她知道阳嫔一直在潜心谋划，力求给他铺好一段阳光大道来。

  这样便好，沈槐衣松了一口气。

  常溟可以独善其身便好。

  ……

  再入皇宫，已是午时。

  从前她进这朱楼高墙时尚且是以沈家二小姐的身份，而今那些宫女太监见着她也要恭恭敬敬唤一声九王妃。

  同皇帝敬过茶之后，常溟便推脱说她身体不适，两人早早的从殿里出来。

  让沈槐衣意外的是，她想碰见的常悦不曾看见，但是同常遇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