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费尔南这幅难为情的模样，林映染扑哧一下笑了。

  气氛这才终于变得轻松了些。

  费尔南害羞地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时钟，一拍脑袋瓜“姐，我找到一家很好吃的餐厅，我带你去吧。”

  林映染摇了摇头“不行呢，我不能在这里多待，我得赶紧回去。”

  “哦……好吧。”

  林映染正准备道别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费尔南，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吧，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如实回答。”费尔南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看他如此紧张，林映染才解释了一下。

  虽说他是暗王朝尊贵的亲王殿下，肯定知道许多秘密，但是林映染绝不会陷他于不义

  “谁？”

  “克维德，你认识么？”

  听到这个名字，费尔南有些惊讶“认识啊，您怎么会提起他？”

  “他是个怎样的人？”

  突然被问这样的问题，费尔南当真一时不知怎么组织语言“他啊……”

  克维德走了有多久了呢……似乎久到朋友们都已经从心底承认了他去世的事实了。

  这么多年，这个人一直是朋友心目中温暖而痛心的存在，温暖是因为总觉得他还陪在身边，并没走远；痛心是因为，这样温暖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去世了呢。

  “他啊，是个书呆子，整天只知道看书。上学的时候，我和佐伊他们整日调皮捣蛋，他却埋头苦读，说什么要当一名拯救苍生的医者。其实我们都不喜欢这个木讷的呆子，不是迫于母亲的要求，我才不愿跟他做朋友呢。”费尔南本来只是想用简单的几个字概括，但是自己却不由自主地越讲越多。

  林映染也没有打断他，继续耐心地听着。

  “后来有一次，我们偷偷溜出学校，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跑到黑街的赌场里。克维德这家伙知道了以后非说要揭发我们，我们愤怒下想把他赶走，这家伙却说什么也不走，偏就要跟着我们，说什么‘监督’。”费尔南这时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

  “后来呢？”

  “后来赌场老板使诈，我们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没打几下，那些亡命之徒举着大砍刀一窝蜂地冲了出来。当时我们全都吓傻了，拔腿就开跑，但是对方人太多了，防卫之下就跟他们扭打了起来。”

  “听着就像拍港片一样。”林映染坐在椅子上，侧了侧身，将手肘发在椅子把手上。

  “我们当时害怕极了，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一有机会就往巷子外冲。”费尔南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尽可能地还原“后来不知道怎么，一个大汉死死地把我缠住，我好不容易甩开他，他却又追上来，不知道被缠打了多久，那大汉后来竟没有扑上来，我觉得不对劲，就往后面望去。结果一回头，就见到克维德死死地抱住大汉，他满脸青紫，整个脸都被揍得变形了，一边挨打一边还拼命地仰起头喊我们快跑。真正从那个时候起，我们才对他另眼相看。”

  “那听你这样说，克维德很重情义呢。”

  “嗯。”费尔南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自那以后，我们几个就每天下午都跑去练拳击。做什么事情都形影不离，多年相处下，我们也开始发现克维德的好。虽然他木讷，但是善良；虽脾气好到没底线，却也不软弱；没什么反抗精神，但极其讲义气。”费尔南越说越难受“白白净净，很招女孩子喜欢，长了一张风流多情的脸，却倔强又专情。”说道这里，费尔南不知想到什么，神情突然变得阴沉“明知道那女的是间谍，还傻到去帮她偷机密。”他话音落下，义愤填膺地锤了锤桌子，为朋友惋惜，替他不值。

  “你是说……克维德为那个间谍偷机密？”林映染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还不止一次呢。”费尔南无奈地笑了笑“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以通敌叛国罪判处死刑。”

  “所以克维德到底是怎么去世的呢？”之前只是听路易莎提起过这件事，但是因为当时复国联盟的事情更为紧急，林映染也没有过多地把精力放在这上面，自然也没有派人打听过。

  “我们的兄弟圈子还是蛮大的，当时克维德死的时候，刚好有一个兄弟的远房表哥在场。据他所说，是克维德为那女孩挡了一刀，那女孩可能也觉得心里愧疚，就和他殉情了。”

  “原来是殉情……”

  “有什么不对吗？”费尔南问道。

  “没有。”林映染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肯定觉得不对劲啊！

  克维德帮梵妮偷的是假情报啊。

  “那些士兵口风真是很严，他表哥也不过是在喝醉酒后才套出了些东西。”费尔南一边说着，一边拿来茶壶往林映染的杯子里面添了些热茶。

  热气氤氲，林映染望着成弧线下落的褐色茶水，把线索一条一条地梳理了出来。

  费尔南和克维德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的话是最有参考价值的。

  据他描述，克维德应该是一个外表清隽，内心善良仁慈的人，但即便如此，也不证明他早就知道情报有假的可能性。

  林映染未曾跟克维德接触过，在逻辑下，所有推断必须客观。

  假设克维德真如费尔南评价的那样重情重义，那么在此前提下，他爱上一个女间谍，在爱情面前，痴情的他不想让心爱的人受伤，于是不惜违背自己的原则暗地里为她扫清阻碍；在国家面前，忠诚的他又因为通敌而愧疚万分，克维德在爱情与国家之间难以抉择，却又步步犯下大错，最终走向不归路。

  而后，克维德的事情败露，但碰巧这时又有人给了他假情报。

  克维德自知死罪难逃，递去假情报又可以让梵妮回到寒羽国，免遭伤害，在自以为两全其美之下，本就对国家万分愧疚的克维德选择了利用梵妮，由此为国家做些事来稍稍减轻内心的自责。

  只是，克维德没想到的是，梵妮竟然劫狱，最后才落得两人双双殉情的悲剧。

  两种情况分别以克维德善良或邪恶为前提。

  但就费尔南所言，克维德为梵妮挡剑，梵妮自尽这一点情况属实的话，基本可以肯定一点，克维德和梵妮是真心相爱的。

  他们在这乱世之下，不能白头，却能同死，也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