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已经不想再听这个老人放屁了。

  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强行逆天改命，利用人鱼的骨肉，还利用人鱼族皇室的血脉之力替自己续命。

  小的时候，族人就对他说，到了他这一代，人鱼族皇室的血脉之力不知因何缘故越来越稀薄了。

  但族人非常开得看，因为本来所有的族人早就亲为一家，他们只要过自己平静的生活就好了。

  他贪玩的时候，曾经偷偷跑进族里藏书阁被封禁的最高层，看了很多有趣的书。

  那个时候他对那些乱七八糟的黑巫术不感兴趣，所以也只是随便地看了看，没有放在心里。

  可是这个老人，还有他身后人鱼的状况，已经很明显地说明了一件事。

  人类和人鱼的命绑在一起，必须……交融。

  而且…而且，以九十九条人鱼的命作为祭品，以火焚之……

  苏景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些书册里描绘的那些残忍的画面。

  他的奶奶，已经彻底丧失了一切神智，变成了一个专为老人提供生命之力的工具。

  苏景知道老人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引他前来，一定要得到他。

  他是人鱼族最后一个皇室血脉了。

  活了几百年了还不够？还要继续要他们人鱼族付出惨重的代价，只为了他这一条已经烂透了的命吗？！

  苏景不想哭，可是他觉得难过，憋屈的他头都要胀了，好像呼吸都被剥夺了一样。

  慕昕只能握着他的手。

  她看向嬴，“还能救吗？”

  嬴看向那条眼神依旧纯洁无害的人鱼，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不知道自己饲养了一个怎么样的魔鬼，不知道残害了多少自己的同族，就那样无知的……

  嬴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这是最坏的结果，她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了。

  “苏景。”慕昕捧住苏景的脸，像之前无数次安慰他的那般，“做你想做的一切。”

  “我说过的，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完成所以你想要的愿望。”

  “告诉我你的选择，让她活，还是送她走，我都满足你，好不好？”

  苏景有些失神地看着慕昕，“可……你要付出什么？”

  他不是没有看到嬴刚才的眼神，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虽然慕昕说出这话，就意味着她有办法实现自己的承诺，可是……可是这和宫潜想要复活潘洛儿有什么区别？

  嬴说过，绝对不可以有死而复生。

  苏景摇头，一直在摇头，“不要，我不要用你来换。”

  他回头看向玻璃后面的人鱼，她冲着自己盈盈一笑，好像他做什么她都不会怪她一样。或许，这样也好……

  苏景来到了玻璃前，轻轻地放上自己的手。

  人鱼歪头看了看，也学着苏景的模样放上了自己的手。

  苏景的眼泪瞬间滑落。

  “慕昕，送她走吧。”

  从慕昕捧起苏景的脸的那一刻起，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他们不能动了。

  所有的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昕和苏景的动作。

  听到了苏景的话，慕昕的掌心出现了一颗黑珍珠。

  然后下一瞬间，黑珍珠在她手中被捏碎，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人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看向自己已经在消失的尾巴。

  最后那一眼，她还是看向了苏景，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

  “不——！！”

  “不不不不不！不!”

  在老人发现自己能动的那一刻他尖锐的声音响起。

  他还没有将苏景送进仪式中，她怎么可以死？

  苏景，慕昕，说好的心软的人类，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虚伪！果然是狡诈虚伪至极的人类！

  “给我杀了她！把他们杀光！”老人嘶吼，却发现没有人听他的，全部都一动不动。

  慕昕一脚踹在了老人的胸口，把他狠狠地压向地面，“我说过，你活得够久了。”

  这一次，是真正地宣判死亡。

  苏景突然从沉默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他站了起来。

  “慕昕，把他交给我处置，可以吗？”

  苏景拖着老人，一步一步地往后面走去。

  凄厉的声音不断传来，突然，一抹鲜血染红了眼前玻璃后面的海水，红色晕染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苏景从后面出来的时候，好像连衣服都整理整齐了，“我送给他了一颗珍珠。”

  能让他在水下呼吸，可是……他的四肢却再也使不上任何的力气，没有办法在水里出来了……

  慕昕踮起脚，揉了揉苏景的脑袋。

  “宫潜，这里的人，你能处理吧。”

  *

  从鬼族离开之后，苏景把慕昕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上，好像在汲取什么力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太疲倦了，从头到尾。

  乔然已经憋了很久了，眼看着这车已经快驶出西科，到隅台分割线的另一侧了，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昕宝，之前那个……那个让所有人都不能动弹的技能，是，怎么……”

  乔然突然感觉怎么问都不合适。

  慕昕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是我做的。”

  嬴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慕昕的下一句：“是嬴做的。”

  嬴：……

  他当时也动弹不了了好么？那一刻，他比所有人都更真切地感受到了慕昕的愤怒。

  或许也不叫愤怒，只是对苏景的心疼。

  他的眼皮跳了一下，还会背下了这个锅。

  “啊，吓死我了，有嬴一个就够了，要是连昕宝你……”

  乔然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

  事情就这么揭了过去。

  只有乔殊看向慕昕的眼神带上了些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可是他总觉得……慕昕和原来不一样了。

  以前的慕昕，虽然也是总是赢家，可她还像普通凡人一样，是拼尽全力后对自己的自信的把握。

  可现在慕昕……让他有一种，好像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不过尔尔，沧海一粟的感觉，就好像，神明俯视区区凡人。

  宫潜的车开出了东洲西部与其他区域的交界线。

  一辆车就停在线对面的马路正中央。

  看到宫潜的车，车里的人走了下来。

  他遥遥地冲着这个方向招了招手，嘴里说着：“弟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