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冲她笑了笑，很客气的说：“你坐。”

  罗宇霜按照吩咐坐下。

  “你来这五天了，感觉咱们这个行业怎么样？”

  罗宇霜想了想说：“挺好的。”

  “具体形容下，比如哪里好。”女人依然笑盈盈的。

  “伙食很好，同事也很好。”

  女人收起来笑容，“我说的是咱们这个行业。”

  罗宇霜沉吟了会儿说：“行业不错，但竞争很大，同行很多公司比咱们更有优势。”

  女人轻叹了口气，不绕弯子了说：“叫你来是想告诉你，经过五天多的考察感觉你不太适合这个行业。”

  罗宇霜心头一紧大气不敢出了。

  女人继续说：“你的电话录音我听了，你每天电话量虽然是超目标完成，可质量却不行，咱们的资源都是花钱买的，都很精准，为什么客户说不考虑了，你就轻易放弃了，你有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不考虑，所顾及的点在哪里，咱们品牌是没有主流的那些大品牌有优势，但真的毫无特点吗？你有没有详细的了解咱们品牌知识。”

  罗宇霜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吗？”

  女人点点头，眼里有些无奈，本来还想说说她工作时间在本子上画画的事，但见她这么潇洒的接受了被开除这件事，也就没提，只是在她转身之际说：“这五天你也没白上，工资下个月十号会结算给你。”

  “谢谢。”罗宇霜转身离开，迈着流行大步跃过办公区，直奔宿舍脱掉束缚着人的白衬衫，换上妈妈买的那条碎花裙，收拾好行李，把剩余的卫生纸和洗衣粉放到借她花露水用的女孩子床下，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没有人为她送行，她上了送她来的公交，看着从眼前滑过的风景向市区靠拢着，此刻没有被抛弃的凄凉之感，反而如刑满释放后般的欢愉，她才知道自己这五天都在忍受。

  罗宇霜离开公司后，主管去她工位收拾时，又看到了她的画，翻了几页就投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从她刚来第一天就发现她眼里的光和别人不一样，虽然嘴巴动着和客户通过耳麦聊天，但手也在纸上动着，刚开始是好奇她可能做笔记，后来趁着她去厕所看了一眼，本子上竟然画满了画，画的很好，本来他想着让同事看看，甚至如果她有意愿可以送她去策划部做设计师，但他很快从画里找到了一个秃顶漫画版的中年男人，这不就是他吗，她竟然在他头上画上大便和苍蝇，他马上怒不可遏的去和人事找理由让马上把她辞退了。

  透过办公楼的窗户，看着她拖着重重的箱子离去的背影，他为自己能如此轻易的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感到骄傲。

  到了妈妈的酒店门口，想到妈妈见到自己担忧的神情，罗宇霜一步也无法向前，拖着箱子又离开了，天已经黑了，下班的人如潮水般的从各个地方涌出来，在地铁口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想到已婚的马慧，她不好意思去叨扰，想到王亚迪，此刻应该还在公司加班，而且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落魄，想到楚晨，男女有别，多有不方便之处，这个世界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这时一个发传单的姑娘跑过来问：“美女买房吗？”

  “你看我这样子像能买的起吗？”她苦笑了下，突然灵机一动叫住女孩问：

  “我想租房，有没有便宜点的单间。”

  女孩打量了她一眼和她攀谈起来，知道了她的处境颇为同情的说：“我给你推荐一个，就不收你中介费了，一个月五百。”

  罗宇霜瞪大眼睛，“还有这么便宜的房子？”

  女孩说：“今天刚出来的房源，不过没有空调。”

  “带我去看看吧。”

  女孩把传单放到背包里，领着她去门店拿了钥匙，然后骑着电瓶车载她去了五公里外的一个小区。

  一分价钱一分货，是群租房，房间很小，一进门就是床，像似厨房改造的，能从墙上看到一些油渍，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内挤着小桌子，还有衣柜，晾衣绳宛如上吊绳就在床的上方，如果有选择，罗宇霜拔腿就走，但房租只有五百元让她挪不开脚，更关键的是，她没有去处，急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于是租了下来。

  她重新返回中介公司的门店，签了合同拿上自己的行李后就坐着公交回到了这间小屋，坐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流出了眼泪。

  两天时间她买了白色壁纸，自己调了颜料在里面画了一颗太阳树，和当时在李月风小屋里用黑炭画的树一样，只是通过这两年画技的打磨，和用颜料调的色，所以看起来更饱满更生动，就这样一个文艺气息的小天地就此诞生了，隔壁住大主卧的小姐姐看到她的屋子也满口称赞的说：“要照这样租出去，得涨到八百。”

  房子装饰好，在深圳邮来的家当也到了，她改了两次地址才邮到这里，但她的房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些东西，在一个傍晚她把东西搬到小区门口售卖起来，她的茶具，好看的茶杯，台灯，香薰还有书籍等都像被抛弃的孩子躺在斜阳里等着人挑选认领。

  看着小摊前聚拢的人，她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生活的充实，等把家安顿好后，开始找工作，目标瞄准办公室白领，也许老天爷不忍心总让她倒霉，很快的她遇到一份满意的客服工作，底薪就有五千，提成也很高，是卖减肥产品的，不用打电话，在网上和人聊聊就行，她终于在一个傍晚给妈妈说了找工作和租房的事，妈妈沉默了会儿说：“安顿好就行。”

  工作一稳定，她就把来上海的消息透露给了楚晨，马慧还有王亚迪。马慧依然笑呵呵得说：“真的呀，那有时间来我家吃饭。”

  楚晨也说：“太好了，咱们去乡下摘桃吧。”

  王亚迪回信息回得很晚，吐槽了工作繁忙老板多么不把人当人，最后还是约她休息去逛街，日子看似步入了正轨，可出乎意料得事还是发生了，在一个下班后得傍晚，她忍着喉咙底下得疼痛，在见到妈妈后失控的大哭起来。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妈妈焦急得问，眼里也似跟着含了泪。

  罗宇霜不住摇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是发烧吗？”妈妈伸手在自己额头摸了摸。

  她努力让自己停止哭泣，可泪腺像失去了控制，就这样她哭着，妈妈看着，两个人在酒店门口的街边呆了很久。

  哭的收场后，她像妈妈解释说：“我在地铁上看到很多人就是觉得很可怜。”

  妈妈笑了，“你可怜人家，人家谁可怜你。”

  她知道和妈妈说不通也就不说了，妈妈突然问：“你觉得你爸来上海能找到工作吗？”

  “什么？我爸要来吗？”

  “我想让他来上海打工，他在家待着就是死路一条。”妈妈说的很严肃。

  “他要真心想打工就让他来吧，工作多的是，就怕他懒了这么多年吃不了苦。”

  “吃不了也得吃，欠人家一屁股债总要还。”

  罗宇霜默然点头，因为哭过，这个世界看起来清澈了很多，在人群中她恍惚间像看到了钱坤，匆匆用几句话把妈妈打发回酒店，就奋不顾身的追着那影子而去，可那影子像烟一样一瞬间就被什么给吹散了，不过她从嘈杂的街上听到有家小店的音箱正放着李月风的歌。

  她上班的公司是家规模很小的公司，老板是比她还小一岁的女孩，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气场和脾气却很大，对着他们这些员工动不动就训话：

  “你们要想混日子就换个地方混，我不是慈善家，要不想混就打起精神和客户好好聊天，我不会亏待你们，但你们也别辜负我的期待。”

  “这个社会工作虽然多，但没有一家公司一个销售无责底薪就给你们开这么多，我不求你们感恩，只希望你们别浪费彼此的时间，都是成年人了，别动不动就玻璃心。”

  “要不想干了，赶快来和我说，千万别勉强，等着这份工作的人大有人在。”

  ……

  刚开始罗宇霜会认真的想她说的话，后来和同事一样听麻木了，大家心知肚明，知道她是因为年纪小怕大家不服，才这么虚张声势的气势汹汹。

  大家之所以愿意忍受，很简单的一点是因为钱，小老板是真的大方，在这干半年以上的员工，薪资都能过万，也是因为对这点的拿捏，小老板的脾气才会如此随性爆发。

  进公司几天后她开始关注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皮肤比一般女孩都要白，打扮的也很潮，叫孙梦凡，下班后她和自己是同方向，但她总故意加快步伐或者放慢步伐和他错开距离，因为孙梦凡是那种从不主动开口说话的人，她怕遇上大家都很尴尬，让人惊悚的是，她和另外一位女同事聊天的时候，女同事说：“天呐，你不知道他是女孩？”

  “什么？他是女的？”罗宇霜的下巴要掉进馄饨汤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