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作者:笑月亮      更新:2022-07-13 05:48      字数:2068
  乌游雪哭丧祭奠、抄录佛经,安然无恙度过一日。

  扶桑升熹,白葵苏醒,并与乌游雪说明当日发生的事。

  原来乌游雪往日被克扣的炭全被绿漪掇去,那天白葵去取余炭,刚巧绿漪叉着腰在质问管事宦官炭火少量的事,白葵旁听,才知真相。

  她心里唾骂惜薪司的太监,又恼火不已,而绿漪骂完人,无意偏头,瞧见白葵。

  两人素有恩怨,暗地里水火不容,绿漪有陈如萱护着,趾高气扬,没给白葵什么好脸色,甚而夹枪带棒说乌游雪。

  白葵登时急了,脑子一热,遂与绿漪发生争执,后来就被绿漪构陷她偷玉佩。

  语休,乌游雪心疼地拍了拍白葵的手,宽慰道:“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白葵抽鼻子,“娘娘,您别这么说,折煞奴婢,反正奴婢现在也没事了,对了娘娘,陈太贵人她们会不会再找我们麻烦?”

  乌游雪摇头:“暂时不会。”

  凝视面虚的白葵,乌游雪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若走了,那白葵怎么办?

  乌游雪在宫中并无交好的妃嫔。

  乌游雪反复斟酌语言,“白葵,假使你不伺候我了,你想去哪里?”

  “娘娘,您这说得什么话?奴婢自然是跟着您。”白葵没把这当回事。

  乌游雪见状,止声,她不舍白葵,但她必须要硬下心肠。

  谢嘉澜这几日除了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外,还与钦天监商议好大行皇帝下葬的日子。

  定在十一月十七日。

  谢嘉澜没打算让大行皇帝的棺柩停灵太久。

  搁置太久,其中所耗费的人力、财力及物力不小,只会令日益空虚的国库雪上加霜。

  且谢嘉澜有考究,历代不是没有这样情况,此非先例。

  朝野上下,绝大多数不敢非议,噤若寒蝉。

  唯有些迂腐的儒家文臣,仗着资历,冒死谏见,直言不讳,道此不合礼法,先帝灵柩当停三月,方才符合旧制,可下葬。

  谢嘉澜对此漠然处之,任凭老臣闹腾,安之若素,实在烦了,便让锦衣卫将人拽到午门前,示众。

  文臣历来清高又重面子,受不得旁人冷眼,不了了之。

  谢嘉澜晚间祭拜完先帝,便回养心殿处理政务,稍作休息时,有婉转的莺啼响起。

  谢嘉澜略一恍神,紧接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个女子的曼妙腰肢,她风情月意的脸庞,秋波横流的媚眼。

  女人一双眼生得极美,犹似桃花,含娇带怯。

  轻轻一瞥,无形中带着勾人意味,偏此刻,眼尾还蕴着淡淡的绯色,是被揉碎的花汁的靡丽颜色,春意荡漾,盈盈如水。

  谢嘉澜猝然睁开凤眸。

  明明没见过几面,他怎么能如此清晰地记住那副相貌?

  这已不是头一回。

  短短几日,他看不进任何道经和佛经,仅有令人心烦的政务方才能让他获取片刻安宁。

  越来越多的诡异滋味逐渐蔓延至他温热的血液中,甚而喉咙能觉出些许古怪味道。

  谢嘉澜捏紧指骨。

  幽静的殿中蓦然传来指骨被碾制的清脆响声,悦耳而透着微不可觉的压抑。

  深夜,谢嘉澜回东宫就寝。

  常春端来熬制好的安神汤交与谢嘉澜。

  这是李太医的新方子,希望有效。

  常春默念几声。

  李太医夙兴夜寐,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成功研制出新配方,再辅以安神养心之效的沉香,应当会有奇效。

  谢嘉澜眸中有少许血丝,眼下乌青渐深,冷白的肤色更是将其衬得显眼,好似白纸上滃染开的淡青色。

  任谁能料到,铁打不动的皇帝竟然已几日未曾好生安眠。

  一天仅仅睡上一个时辰。

  谢嘉澜神无异色,喝完药,遂躺下歇息,身体的疲倦缓缓消失。

  消磨小半时辰,谢嘉澜才入睡。

  这次的药似乎起到作用,谢嘉澜这次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半时辰,间或耳畔会有朦胧的啜泣声绕进来。

  转眼又一天过去,天边无光。

  东宫,烛光璨璨,地龙烧得殿内暖意四溢。

  支摘窗外,是徐徐下坠的小雪花,雪下得不大,俨然一副落雪图。

  谢嘉澜从汤池中出来,身上仅披雪白中衣,衣襟微敞,有调皮的水珠顺着发丝落入他的锁骨沟中,一滴接一滴,积成一小泊水。

  额头的伤已经结痂,不需再缠纱布。

  外出时,谢嘉澜会戴上头巾,一回东宫,他便会取下。

  常春为其绞干乌漆头发,谢嘉澜照例喝完药,便歇息。

  可这新药似乎不中用了。

  夜里,谢嘉澜辗转反侧,睡不着。

  连日少眠,已经让他的精神临近界点,再这般下去,后果难料。

  谢嘉澜神色渐渐阴郁,眸中阗冷,感受身体的不适。

  须臾,谢嘉澜坐于桌前,将在外面守夜的常春唤进来,久久不语。

  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坚硬的桌面,速度趋快。

  常春偷瞄眼谢嘉澜的脸色,只觉他敲的不是桌子,而是在戳他的心。

  常春极少见谢嘉澜显于外的情绪,一般这样,那肯定是谢嘉澜动怒了。

  现在皇上极为烦躁。

  常春不敢触霉头,心道,李太医那厮,忒不靠谱,信誓旦旦说此药甚好,可瞅着谢嘉澜的反应常春微不可察地抖擞身子,咽了咽口水。

  每一息,皆是煎熬。

  谢嘉澜耳旁再度涌入细微的涕泣声,如梦似幻。

  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他冷着嗓子道:“乌太嫔的病可好转?”

  “差不多好了。”常春添了句:“这几日都在抄录佛经。”

  “慈宁宫那边。”

  常春不知谢嘉澜说得是哪方面,犹豫片刻,说道:“太后娘娘近日在养病。”

  谢嘉澜重重点了两下桌面,定定盯着不远处盏台上摇弋的火光,厌恶地拢眉,隐含不耐。

  他是皇帝,不单是皇宫,天地下所有珍物皆归属于他,掌握在他手心。

  既然想要,便拿过来便是,轻而易举。

  缘何委屈自己?

  左右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后妃,待利用完,他确定——

  一切会回到正轨。

  谢嘉澜舒眉,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眸,眼中流淌不明的情绪,稍纵即逝。

  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并非是笑。

  半晌,他启唇,嗓音凉飕飕:“去,把人给朕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