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里，无光无人无声无影，那种感觉仿佛自己已被从这世上剥离、困入地下暗塔，寂寞中透着无尽的孤独。

  这样的氛围下，每一秒钟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和延长。因此，李元宁都记不清自那日许若涵与王鸣动手后，时间过了多久，只能在这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等待中煎熬着。

  “你来了！”寂静的空间里，耳边忽然响起许若涵的声音。

  仅仅三个字，一句看似很稀松平常的问候，却炸的李元宁差点跳起来。

  是表舅！表舅来了，表舅竟然真的来了！

  猛地站起身子，李元宁四处拍打、挣扎，她要出去、赶紧出去。她有好多话要和表舅说。她要提醒表舅提防这个女人、提防阵中的人煞。

  然，她的挣扎拍打仿佛是打在棉花做的钢板上，一点声响也无的同时、更无半点效果。

  使劲地张大嘴巴，李元宁想大声呼喊。她要让表舅听见她的声音。可事实上，她都快喊破了喉咙，外面也无一丝回应。

  寻着声音的源头，袁目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似二十出头的清丽女子，波澜不惊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异色。

  “你布的阵？”无回阵的阵中阵！三重纳阴阵！这样的阵法布局、这般的心智手段，难怪当年京郊大水失败后，那些人会极力隐藏她。这位袁家女的后人的确天能卓绝。

  “不错！”十几年了，眼前的男子，负手而立，一头雪发，丝毫不减他当年冠绝天下的同时，反而更添几分风采。

  一瞬间，许若涵很是愉悦和得意。她的眼光果然没错，这才是世间足以匹配她的男子。袁目，你终究还是避不开我。

  “那十几年前的京郊大水也有你的手笔？”眼前的阵法明显是在十几年前的京郊大阵基础上做了改进。纵然眼前女子的年纪有些不符，可今日自己既然来了，有些事还是问清楚的好，尤其是与十几年前那场大水相关的人。否则，他有何脸面去见他的婉儿和他们的孩子。

  十几年前的京郊大水？闻言，许若涵脸色一变，心底更是泛起浓浓的嫉妒。十几年了，他竟然还在追查当年的事情。那个女人当真如此重要？即使死了这么多年，也仍让他这般念念不忘。自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除了问那些旧事，竟无半点情绪。

  “手笔？”眉毛微挑，努力压制住心底的不忿，许若涵直视着袁目，半似认真半似回忆般地开口道：“这个倒是谈不上，毕竟我那时年纪轻，家里长辈俱在，这样的阵法也轮不到我出手。哦，对了…”说到这，许若涵忽而顿住，嘴角微勾，挑衅地斜凝着袁目，状似天真地笑道：“提议算不算？”

  说完这话，仿佛担心袁目没听清楚似的，许若涵还状似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我是说十几年前的京郊大水，我虽没直接参与，但那个阵法是我提议的。

  话一出口，感觉到周围忽然低沉下来的气压，许若涵抿唇一笑，有些无辜地开口道：“哎，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有我的手笔。真的，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采纳…呵呵…”

  倒看你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还会不会那般无视自己？不能爱，恨也行，只要能让他记在心里。

  什么是拿刀子捅人心！这就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真狠！总是知道怎么做怎么说才能让人痛彻心扉、撕心裂肺。一如十几年前，她设计要了方婉的命。

  李元宁都不敢想象，此时的袁目在面对十几年前害死自己妻子的始作俑者时，是什么表情、又是怎样的心情？

  听着她话里的内容、说话的语气、嚣张的笑声，不说袁目，李元宁觉得自己都忍不下去了。

  拼命地挣扎，李元宁想摆脱眼前的束缚，她要出去，快让她出去。

  然，她所有的努力仿佛渗入大海里的一滴水、无声无息的同时，更无半点涟漪。

  漫长的沉寂，就在李元宁猜测外面是不是打起来的时候，袁目平稳中带着压抑的声音缓缓响起：“为什么？”

  眼前的女子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和怨气。能罔顾西南数百万民众的性命，戾气自然重。

  只是怨气？袁家女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一百年，袁目可不认为对方是因不满她先祖的遭遇、而产生的负面情绪。那么，对方怨恨的对象便是自己。微微蹙了蹙眉，袁目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女人，但对方的神情和话里话外似乎又说明着什么。

  为什么？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许若涵觉得比起那丫头前两天刺激她的话，此时此刻袁目口中为什么这三个字更具杀伤力，尤其是对方脸上那种疑惑不解、一副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样子，更是压倒许若涵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认识她！他不记得她了？

  他袁目竟然不记得自己了！甚至有可能他袁目至始至终根本就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这样的认知足可以击溃许若涵所有的骄傲。

  “为什么？呵呵…袁目，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此时的许若涵完全一副疯狂痴癫模样。

  她一手指着袁目，一手拍着自己胸膛，嗤笑着道：“好，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许家嫡女，我祖父曾官拜一品太子少保，我父四品太中大夫，我外祖父更是堂堂的一品镇国公，我姨母乃当朝皇后…我一个姑娘家，放弃女儿家的尊严和脸面，向你表明心迹…可你却拒绝了我…为什么啊？凭什么？我是哪里不好、还是配不上你…尤其…最可气的是”

  说到这里，许若涵的眼里更是迸发出刻骨铭心的恨意，指着袁目道：“你在拒绝了我之后竟然转头就娶了位商户之女…一个商户之女？袁目，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

  因为情绪激动，许若涵的话语有些断断续续，可袁目还是听明白了。

  也正是因为听明白了，袁目才觉得对方的想法实在匪夷所思。他是真的不记得眼前的女子了，哪怕她刚刚说的很清楚。那些年，他不知道自己拒绝过多少女子。既然不爱，他又为何要接受？

  再者，退一万步讲。是他袁目拒绝了她，即使有错，也是他的错。他的婉儿、他们的孩子，甚至那些不幸丧生在当年大水中的百姓又是何其无辜？

  仅仅因为你的一厢情愿和自以为是？

  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的女子，袁目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有一种人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所有的不是都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