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呼……”

  眼前的雾气与留存在雪层间的灯光覆上了相同的暗色。

  独自行走在河堤之上的雪路中央，瑟维斯抬起头，望向了远方。

  在无法观察到的地平线尽头，苍凉的落日已经沉没许久。

  新一轮的夜色笼罩着冬幕下的城市，路边少量布设的照明设备相隔很远，只能勉强照亮不大的区域。

  没有再像前一日落雪的深邃天空上，久违地显露了星辰，它们暗淡，稀疏，与寂静的环境相衬，让人感到内心平和。

  如果是按照先前所记下的安排，晚上的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再有更多的任务了。

  出于习惯，瑟维斯看了一眼微展的面板。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上面的列表到达了底部。

  （总算都做完了。）

  他继续转动着视线，看向了位于河水对岸的黑暗废墟。

  那片曾经繁华的，被绿意环绕的浮岛建筑，现在已经完全沉寂，成为了屏障外的破败光景，唯一留下的，就是存在于低处的点点光芒。

  前路仍在延伸，所有比白日所见更为荒芜。

  （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呢……）

  将目光移回的瑟维斯看着脚边雪路上由车轮留下的纵深痕迹，陷入了思考。

  虽然战斗的疲劳让他在昨夜没有顾虑太多，但是今天的顺利给了他额外的时间去选择。

  从能用的智能设备中看一些晚间的电视节目，这是其中的想法之一。

  喀喀—啪—

  若远若近地，安静的气氛中传来了微小的噼啪声，就像是燃烧的木柴在火焰中所发出的声音。

  “……？”

  疑惑的瑟维斯扫过了目光，能够看到的是，在远离照明冷光的一隅，有一处扩散的暖意。

  那片摇曳的火光位于与装甲车隔出一小段距离的雪地中，由不知从哪里收集而来的石质残骸所围绕。

  （……篝火吗？）

  （奇怪，是谁……）

  保留着心中的疑问，瑟维斯加快脚步，将前进的路线改为了从未经踩踏的雪层中穿越。

  然而这样的方法并没有快上太多，稍微费了些力气，他才以预想中的速度抵达了火堆的不远处。

  （没有人吗。）

  想要找到线索的瑟维斯来回扫望着附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火堆的一个范围内，残留的积雪都被扫开了，可能是为了防止附近由雪块融化而成的水再次冻结，成为难以处理的冰层。

  另外在清理的距离外，还分布有一些通常留下的脚印，整体看来，似乎只是某人，或是几人的刻意所为。

  依旧活跃的火苗跳动着。

  就在瑟维斯注视火堆的间隙，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你回来了啊。”

  两人的目光相遇，出现在瑟维斯眼前的是刚刚才从车内走下的艾丽卡，有几根削去外皮的细树枝和一些单独封装的香肠被她拿在手里。

  她的声音不算冷漠，也不含热情，更不是平时的样子。

  平淡无常，却有着无形的距离感。

  “拿那个坐吧。”

  指了指离瑟维斯身旁最近的石砖，低头察看的艾丽卡自顾自地走到正对面的火堆边坐下了身。

  “……这边允许生火吗？”

  沉默了一会，移步的瑟维斯用双手将脚边的石砖拖近了些。

  “没说不允许，就是允许吧。”

  艾丽卡没有去看在对面坐下的青年，而是把目光专心放在了手中的树枝与包装上，非常熟练地，她剥开了稍厚的肠衣，用已经削净的木枝穿起肠身，然后将后续褪离的外皮随手扔入了燃烧的火堆中。

  “等等，那个……”

  “不会留下东西的。”

  瞥了一眼想要动身阻拦的瑟维斯，艾丽卡又低头看向了堆放在身边的香肠与树枝。

  “接着。”

  面对紧跟从热流间抛来的完成品，从视线中反应的瑟维斯避开肠身，用手勉强抓住了余留在外的枝节。

  “自己随便烤吧。”

  就这样，另一边的艾丽卡继续处理起了自己的那根。

  不知不觉，先前被火焰吞入的包装颤动着，在热流中扭曲，收缩，没有散出任何的味道。

  “卡米拉和加登他们呢？”

  开口询问的同时，他将肠身的下侧凑近了火边。

  “队长他们马上回来，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专心烤你的。”

  “好吧……”

  没有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到想要回应的闲暇，暂时落下目光的瑟维斯安定了下来。

  很快，香肠最外层的颜色改变了，变得更深了些，几点烧灼的痕迹开始在表面缓缓蔓延。

  转动再转动。

  “对了，艾丽卡，这些木头和树枝是哪里来的？”

  “路上随便捡的。”

  眼前的艾丽卡移回同样已经灼烤一段时间的香肠，在表面看了几眼。

  “签子的话，是队长削的。”

  “……现在这里的话，不会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啊，外面削掉都一样，又不是在废墟里。”

  淡淡回应的艾丽卡又将手中的烤肠放回了火边。

  相对的无声，雪夜中的篝火燃烧着，带来温暖与光亮。

  以及很久都没有闻到的特殊味道。

  “瑟维斯。”

  “……？”

  “你的异能能不能用来烤东西啊？”

  稍晚询问着抬起头的瑟维斯，又一次将香肠移回的艾丽卡看着表面的几处焦糊，皱了皱眉。

  “这个，好像没试过……我只试过保温，或者用来加热水，其他的就没试过了。”

  “是吗，有那么方便的能力，放着不用多浪费，应该会比直接用火烤好一些吧，感觉这样还是太容易糊了。”

  “是你放的太近了。”

  “可是不放近熟的很慢啊。”

  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艾丽卡咬下了顶端不能再烤的部分，默默地咀嚼了起来。

  “呃，你先吃这个吧，那个给我，一会我帮你烤。”

  这样说着，瑟维斯站起身，绕开火堆走向了没有回答的艾丽卡。

  随着两人视角的变化，仍然坐在原地的艾丽卡干脆落下了目光，没有将视线跟随着他抬起。

  “不用，你自己吃吧。”

  “我现在还不太饿。”

  “那就给队长留着。”

  咽下食物的艾丽卡将空出的木枝顶端咬在了嘴边，之后重新伸手拿过了近处的木枝与香肠。

  用和最开始相同的方法，她把简单穿出的下一根成品递向了身旁的瑟维斯。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短暂的迟疑后，瑟维斯从她的手中捏过了木枝的下端。

  “不吃的话把加登的那份也烤出来吧，反正你会烤。”

  “……嗯。”

  （用能力烧烤啊……）

  看了一眼早已取下嘴边木枝的艾丽卡，回到原位坐下的瑟维斯一言不发地观察着香肠细嫩的表面，还是没想出合适的下手方式。

  这和加热水杯不同，能更好派上用场的应该是其他办法，只是如果直接使用火焰，那就和眼前的火堆没有了任何的区别，甚至可能得到更差的效果。

  （这样的话……）

  思考的最后，他试探地将手放在了香肠紧邻的一侧。

  “我们回来了！……”

  “……？”

  “瑟维斯也回来了啊。”

  放低手臂的瑟维斯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道路。

  不出所料，这次回归的是卡米拉与加登，除去离开时背负的枪械，没有多余的物件被他们拿在手上。

  “啊，卡米拉，加登。”

  “队长，来坐这边。”

  转过头的艾丽卡笑了笑，用手抚向了一旁石砖上邻近的位置。

  “先等一下，艾丽卡。”

  “我来吧。”

  稍作示意的加登接过了卡米拉从背后取下的枪械，然后带着那两把隐去余芒的暗色步枪继续走向了装甲车后门的位置。

  “卡米拉，这里有烤过的香肠，你要吃吗？”

  等待了片刻，抬高手臂的瑟维斯先行发话，叫过了留在原地的卡米拉。

  “……是刚刚烤好的吗？”

  “嗯，还没凉，是艾丽卡让我帮你烤的。”

  对话之余，走近途中的卡米拉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艾丽卡，又将目光移回了瑟维斯的手中。

  “那另一根不会是帮加登烤的吧？”

  “是。”

  “不用的。”

  没有给对方推让的机会，走到瑟维斯身前的卡米拉伸出手，尽量平稳地取下了较晚还保留原貌的那根。

  “我自己烤就可以了，那根烤好的你先吃吧，加登也是，一会他会自己烤，不用帮他留。”

  “……好吧。”

  另一边的艾丽卡依然没有发话，她正在等待着卡米拉。

  （应该不是吧……）

  余光中，不远处的两人回到了一起。

  转动着手中均匀的烤肠，一时无言的瑟维斯打消了自己的某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