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灾后（二）

  社员们走到了分路口，一条是去沟邦子的红麻地的，一条是直绕山上的。耕地的男人赶着牲口到沟邦子地耕红麻地，拾大麦的继续往山上走。不一会，来到了大麦地里。大麦地也和三化田地一样惨不忍睹，全都打烂了，有的大麦穗头被生雨疙瘩子打断后还连着一点半吊着，有的被打成半截了，有的被打成碎渣子了，还有的被打化了，总之半截半截的麦秆铺满了整块麦地。社员们站在路边看着这惨状，有唉声叹气的，有骂天怨地的，有担心着今后口粮的，社员们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记工员风树高扯着嗓子喊：“大家不要吵了，听个给你们按排劳动。”

  心急口快的会计媳妇柏针叶问：“满地的烂庄稼，你让个们弄什么？”

  “让你们别吵？你急什么？每次都是你。”记工员风树高喊着，“队长不是说让曹把大麦穗拾干净，曹现在拾的就是以后的口粮，一定要老实拾大麦穗，谁要是胡弄，那就是等于要命。大麦穗拾完了要按工分分给各家。”

  “顺顺，怎么拾？大麦地乱哄哄。”谷满地的老伴怜怜叫着记工员风树高的小名问着。

  “怎么拾！刚说了，能拾的都拾了，曹今后就要靠这活了！”记工员风树高再一次扯着嗓子喊着：“大家一定要精心拾，只要能拾起来的都拾上，你们自己想想，曹以后吃什么？”

  “好了，别吵吵了，都弄明白了。”会计媳妇柏针叶摇着手不耐烦地嘟啷着，“不就是拾大麦穗吗？大伙儿，走吧！”

  记工员风树高赶紧喊道：“先别走，急什么！那个针针你那么急着干什么？想找那个野男人去？个还没说完哩！”

  “个急着找你这个野男人哩。”会计媳妇柏针叶喊着。惹得社员们笑成一片。金娃和一帮男女孩子都跑到高高的地塄干下面拾还没有消化的生雨疙瘩子去了，孩子们一边抢着，一边赶紧往口里塞着，生怕别的孩子抢过去。探探抢生雨疙瘩子时没有戗住力，结果把探探的姐姐二妞推倒在地并且压在身上了，压得二妞哇哇大叫。俩人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身上都沾满了泥，气得二妞把探探砸了几拳。这时，又传来了记工员风树高地喊叫声：“大家都不要笑了，把孩子们叫过来，今天这样干活，女人每人三步宽的地方往前拾大麦穗子，男人们把拾的大麦穗子往麦场上背，孩子们跟在女人后面拾，现在个给女人分活。”说完后就给女人们分活。他从大麦地北边的地边上开始分活，一脚踩到地里，地里还软软的，他没顾上脚下的软泥就三步三步地量着分活。分了几个人后，记工员风树高看着谷来来的媳妇凤凤说：“凤凤，接下来给你分。”一边说着，一边踏着步。只听见柏针叶笑着说：“顺顺，你这次分活怎么步子迈的小呀！看人家凤凤心疼，你就把步子迈小了吗？”惹得旁边的女人又笑起来。记工员风树高红着脸辩解：“你个烂嘴，别胡说，分的都一样。”一边说，一边继续量他的步子。不一会儿，活分完了，大家都拾起大麦穗来。

  “这死老天爷！把穗子都打化了，不好拾呀！板妹。”风有有的婆娘丑菊边拾边给身旁的金娃妈妈说。

  金娃妈妈说：“唉！凑乎着拾吧！咱们苦命人，庄稼打完了，就剩这一点点了，曹还是耐着心慢慢拾，以后全靠曹拾的口粮过日子呢！”

  “是呀！板妹，你说的对对的，今后的日子怎么过，谁知道啊！眼下都没吃的了，就等这庄农收回来接济呢，谁成想尽成这样子，看来，今年只能当要面客讨饭吃了。”丑菊接过金娃妈妈的话茬说。

  旁边的怜怜听到后长叹了一口气说：“丑菊妹子，你的担心对对的。曹这儿太穷了，庄农收成不高，解放前好些人家都到前川要过面。今年遭了这罪，个看离要饭不远了。”

  听了怜怜的话，金娃妈妈更加忧伤了，苦着脸叹息着说：“哎哟！这可怎么活呀！个家人多，老不中用的，小不中用，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就是要饭也不行呀！”金娃妈妈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簌簌簌淌了下来。

  怜怜赶紧劝道：“板妹，别伤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有队里了，这苦日子总要熬出头啊！现在是新社会，国家会管曹的。”说着说着，怜怜拾满了一背篼，就背着走到地边的山路上倒到男人们的背篼里了，男人们把女人倒的大麦穗压实后就背到队里麦场去了。怜怜往回走时看见几个年轻的媳妇拾过的地方还有好多小截的大麦穗碎块，就拾起半截大块的对着其中的探探妈妈喊道：“板娃，你们怎么没拾静呀！这都是口粮啊！”

  探探妈妈直起腰，转过头瞧着怜怜手里的小半截大麦穗说：“嫂子，那小半截能有几颗大麦呀！这一地的大麦都让该死的老天爷糟蹋了，那拾都拾不上的小碎碎怎么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