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

  若音后脚跟着过去，伊尔根觉罗氏正巧回头，看向若音，问道：“不知侧福晋可有什么喜欢的曲目？”

  若音其实不爱听戏。

  现代人，十有怕是都不喜欢这个。

  “无甚特别喜欢的，大福晋您拿主意便好，我跟着听一听也就是了。”

  若音含笑说着，便就先落座了。

  落座后，若音照例喝口茶水随意吃着点心，前头大福晋显然早有准备，戏台子上一出《穆桂英挂帅》已经唱了起来。

  咿咿呀呀的，若音也不大听得懂，有点犯困，只得强打起精神来。

  就在若音正无聊的时候，身侧坐着的五福晋倒是先开口了。

  “侧福晋是不喜欢听戏吗？”

  若音转头，看向五福晋。

  若音不知五福晋什么来路，这会儿也唯恐说错话，便解释道：“没有，就是方才弹琴累了，现下有些疲惫而已。”

  “原来如此。”

  五福晋似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小声就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喜欢也没事。就好像三嫂似的，她其实也不喜欢。”

  “这会儿说要听戏，也都还是笑呵呵就过来了。来了以后，拉了众人聊天，心思也没在戏台子上呀！”

  五福晋说完，还深深地望了一眼董鄂氏，眼里藏着点什么情绪，若音瞧着，五福晋似乎也不喜欢董鄂氏。

  察觉到这一点，若音也就明白了。

  也是。

  刚刚董鄂氏将“小门小户”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上，完全没想过五福晋的出身，也难怪，五福晋不喜欢她了。

  怕是从前没有若音时，五福晋这样的，就是董鄂氏那里喜欢欺负的对象了。

  想着，若音也往董鄂氏那里望了过去。

  她现在，正坐在九福晋的身侧，义愤填膺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时不时的还会往若音这边看一眼。

  看着样子，显然刚刚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的事情，她还记在心里呢。

  记在心里就好了。

  若音想着，董鄂氏心眼小，最好记一辈子，每每想起来都生气得吃不下饭，这样对肝脏也不好。

  董鄂氏这样的人，喜欢惹是生非，活着就是祸害。

  “咕。”

  正这么想着呢，若音腹部忽然传来一股不适感。

  她想如厕了。

  若音有些头疼，刚刚在花园里的时候，有小丫鬟送来了冰碗，那冰碗做得很漂亮，若音多吃了几口。

  她浑然忘了，昨儿夜里在贝勒府时她也吃了这个。

  秋高气爽的时节，冷得吃多了，肠胃容易受不了，她这会儿怕是…

  “我先去更衣。”

  若音咬咬唇，对身侧的五福晋说完，起身便悄悄走到一旁，离席出去了。

  须臾。

  若音从净房出来，舒坦了许多。

  出门在外碰上这种事，她也真是挺无奈的。

  就在这时。

  若音准备回戏楼，正巧就瞧见前面不远处的小花丛那里，好像闪过去了一个人影，瞧着，倒像是董鄂氏身边的丫鬟。

  ？

  董鄂氏想干什么？

  若音心头一跳，本想跟上去，步子踏出去半步后，却忽然停住了。

  不对。

  这可是直郡王府，董鄂氏最是喜欢拜高踩低了，她巴结大福晋都还来不及呢，怎的会在直郡王府里做出格的事情？

  好奇心害死猫。

  若音收敛心神，决定不跟过去了。

  想着，若音转身，就准备回戏楼那边。

  这回。

  若音才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就听见了身后又传来了哭声。

  “”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若音闭了闭眼睛，只当自己没听见，继续朝前走。

  “侧福晋！”

  身后，忽然就有人更咽着叫住了若音。

  若音听清楚声音，这下倒是回头了，只见身后的花丛边上跪着一个小丫鬟，正捂着脸，哭得伤心呢。

  还真是冲着她来的。

  若音心里明白这一点以后，忽然也有了看戏的想法。

  她刚刚离席前，可是和桂嬷嬷说好了，要是她一刻钟都还没回来，就让五福晋那里带着人出来找她。

  这会儿算算，距离一刻钟也不远了。

  既然“好戏”都送到她面前来了，那她也干脆看看好了。

  “是你。”

  若音瞧见这哭哭啼啼的丫鬟，倒是一眼认了出来，看着她，便问道：“你不是三福晋身边伺候的吗？”

  若音自然是记得眼前这个丫鬟的。

  刚刚，帮董鄂氏抱着琴的就是她，也不知怎的一会儿没见，这丫鬟脸颊上多了几个清晰的五指印。

  脸颊都有些肿起来的样子了，不知是不是被董鄂氏给打了。

  “奴婢阿芋，是伺候三福晋的。求求侧福晋，救救奴婢，给奴婢一条活路吧！”阿芋哭得伤心，又开始抽噎了起来。

  若音瞧着阿芋，总感觉她做戏做得有点假，不过还是问道：“到底怎么了？”

  “今日，福晋与侧福晋您比琴，福晋输了，她气不过，就把奴婢打了，觉得是奴婢的错。还说，要把奴婢发卖到窑子里去。”

  阿芋哭诉道：“奴婢害怕，不想去窑子。求求侧福晋救救奴婢吧，侧福晋跟我家福晋好好说说，让她不要卖了我！”

  若音却忽然叹了口气。

  她又问道：“那然后呢？”

  阿芋愣了愣。

  她抬头，甚至都忘了哭，等她意识到若音到底跟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倒是又反应了过来，指了指身后。

  “我家福晋就在旁边的假山那里，刚刚她就是在那里责打了奴婢的。奴婢…奴婢现在不敢回去了。”

  “就是没想到，遇到了侧福晋。”

  “从前在府里时，奴婢就曾听闻侧福晋人好，求求侧福晋，救救奴婢吧，除了您，也没人可以救奴婢了。”

  旁边的假山？

  若音细细想了想，她记起，这小花园的旁边，还真的有一处假山，就是，不仅仅是假山。

  在假山旁边，还有个小池塘。

  董鄂氏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莫不是还惦记着上回在畅春园的时候，她掉进了湖里，想要冤枉自个儿，后来却失败了的事情？

  若音觉得，依照着董鄂氏的人品，还真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才不会上当呢。

  若音想着，差点对小丫鬟翻白眼，又道：“其实，你可以自救。”

  “这贝勒府的丫鬟，大多也都是出身良家的，一般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错，都是不会这样被发卖出去的。”

  若音瞧着阿芋，淡然道：“更何况，是卖去窑子呢？这要是传出去了，三福晋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顶多也就只是吓唬你而已，不会真的这么做的。要是真的要做，你大不了大声嚷嚷了出去，跟她鱼死网破也就是了。”

  “只要宣扬开，她不仅不敢卖你，不敢灭了你的口，还要好生安抚你呢。既如此，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至于我跟她说说，那倒是不必了。我俩关系不好，我去了，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行了，我出来也有阵子了，该回去了。”

  若音说完，一点机会都没留给这个阿芋，转身就要走。

  “侧福晋！”

  阿芋却显然不甘心，看着若音，喊道：“奴婢都这么说了，您竟然还不肯过来，那您，就别怪奴婢了！”

  阿芋说着，作势就要冲上来。

  “你在做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桂嬷嬷却已经领着五福晋过来了。

  她俩也不知道在树后站了多久，眼看着若音转身，地上跪着的阿芋忽然就要跳起来伤人的时候，桂嬷嬷就冲了出去。

  桂嬷嬷一把抓住阿芋的手腕，五福晋那里，则是一脚将阿芋踹到了地上。

  直到此时。

  若音回头看向五福晋时，才吃了一惊。

  说来，五福晋虽然出身不高，脾性却好，是个爽朗的人，直来直去不喜弯弯绕绕，这才老是被董鄂氏排挤。

  加之，她是正经的满人，身子骨架大些，看着“虎背熊腰”了点，但武艺却极好，她一出手，阿芋一个吃痛，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也是这个时候。

  假山后等来等去都不见阿芋和若音过来的董鄂氏，大概是等不及了。

  她听见声响急匆匆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切，就惊呆了。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