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秋。

  天气逐渐凉快下来后，若音这里又事事顺心，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璟婳三岁半了，现在也能背诗了。

  这天，好容易到了休息日，璟婳惦记着休息完以后先生还要考教课业呢，便站在游廊底下，摇头晃脑的就开始背了起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若音就坐在廊下。

  璟婳背完了以后，便笑着跑到了若音面前，规规矩矩地站好，腰板挺得笔直，就问道：“额娘，我背得好不好？”

  “好极了。”

  若音摸了摸璟婳的脑袋，宠溺地笑着，就道：“咱们璟婳真聪明！”

  璟婳嘿嘿一笑，又拉了弘晴，道：“弘晴也会背了，他前几天就会了呢，还是女儿多花了点时间！”

  若音听着，知道璟婳这儿是希望她也夸一夸弘晴的意思，若音便也摸了摸弘晴的脑袋，夸赞道：“咱们弘晴也很聪明。”

  弘晴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后，含蓄地就对着若音笑了笑。

  若音看着弘晴，还是很满意的。

  她膝下这三个孩子，璟婳活泼好动，从来不怕生，见了人就喜欢跟人家说话，十足十的是个社牛了。

  倒是弘晴，沉稳内敛，有时候默不作声，可该学的该记住的，他都是会的，倒像是在“扮猪吃老虎”似的。

  至于弘晞嘛。

  现在还小，倒不怎么看得出。

  可若音看他平时玩积木时的灵光样子，也知道这必然是个聪慧的孩子了。

  若音正和三个孩子说着话呢，前院那边，小顺子就过来了。

  “侧福晋。”

  小顺子恭恭敬敬，看着样子，就像是有事。

  坐在太师椅上的若音便挪了挪身子，坐得正了一些，就问道：“什么事？”

  “快冬日了。”

  小顺子含笑，禀报道：“王爷说，他在多宝阁为侧福晋定制了一些首饰以及衣料。您可以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也可趁着冬日来临之前，裁剪了衣裳。”

  冬天快到了？

  若音掰着手指头满打满算都还有两个月才入冬呢，胤禛那儿倒是这么快就叫她去买衣裳首饰了。

  若音倒是也没拒绝。

  女孩子嘛，都是龙，东西囤起来摆满洞窟就高兴了，管它用不用呢。

  想着，若音便道：“行，我知道了。”

  言罢，若音也没多想，带着孩子们，就出门逛街去了。

  多宝阁那边。

  璟婳跟着若音过去，看着那些漂亮的首饰和衣裳，也是喜欢得不行，忙拉着弘晴要他陪她一起看。

  弘晴没法子，只得由着姐姐。

  倒是弘晞还小。

  话都没说利索呢，璟婳也就没拉着她，让绿拂那里好好牵着在后头跟着她和弘晴也就是了。

  若音在旁边瞧着，忍不住就笑着对桂嬷嬷道：“瞧瞧这孩子，小小年纪，都会带弟弟了呢。”

  桂嬷嬷不可置否，刚要说话，多宝阁那边的掌柜就已经端着托盘过来了。

  托盘上放着步摇、流苏簪子和南珠耳环一类的首饰，大多也都是近来打造出来的新款，是特意拿来，让若音挑选的。

  若音挑了两对耳环，两对红珊瑚手钏以及一支簪子，也就没再挑了。

  这些东西虽说还不错，可这些年胤禛也送了她不少了，今年新出的这些样式也不算十分精巧。

  她买回来，送去索绰罗府给她额娘和嫂嫂也就是了。

  倒是衣裳嘛。

  若音从前总是瘦瘦的一小只，今年终于养起来了一点点肉肉了，做几身新衣裳倒是极好的。

  这一逛，几乎就是一整天的时间。

  那些布料看得若音眼花缭乱，又有绣娘来跟她探讨花样和量衣裳尺寸什么的，也折腾了不少时间。

  等到离开多宝阁时，都要傍晚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若音刚上马车，瞧着天色快暗沉下来了，便问道：“今夜王爷那儿可有说，是在酒肆用膳，还是回府去吗？”

  若音盘算着，往回孩子们放假，她带着出来玩，都是去有间酒肆的。

  今天却见小桃驾车的方向，好像是要回府。

  桂嬷嬷那儿听若音问，便含笑回答道：“侧福晋累了，先歇歇吧，眯一会儿也无妨。晚膳什么的，王爷那儿已经吩咐好了。”

  若音听得有些狐疑，桂嬷嬷这顾左右而言他的，好像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吧？

  但看着桂嬷嬷笑得意味深长，显然早有打算。

  若音无奈，本来也有些困了，闭上眼，还真的就睡了过去。

  从多宝阁回府，大约两刻钟的时间，若音睡了会，等到被桂嬷嬷叫醒的时候，感觉身上还有点累，都不想起来。

  “侧福晋，到啦。”

  “…”

  若音挣扎着，感觉都有点饿了，无奈也只能被桂嬷嬷扶着，就下了马车。

  只是。

  若音下马车后，立即就愣住了。

  只见今日与往常不同的是，这马车没有停在垂花门前，而是大门口的。

  且，雍郡王府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上，还挂了红色的绸子，系成了一个花样，倒像是他们府里在办喜事似的。

  就连雍郡王府门口的牌匾上也是。

  若音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正要不解地看向桂嬷嬷，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胤禛就从门内走了出来。

  只见，胤禛穿着一身红色。

  瞧着，倒像是大婚的喜服。

  这一下子，若音就明白了。

  春日里，胤祥和胤禵成婚时，若音看着这两个孩子过得幸福，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同时也不免想起了自个儿当初进府时的样子。

  胤禛留心了下来，暗暗下定决心，要补一个婚礼给若音。

  可谁曾想。

  今年实在是事多，春日里胤禛要忙试验田的事儿，夏日里太子找胤禛麻烦，好容易解决了，温宪归来又是一大堆的事情。

  现下，万事俱毕，试验田也准备着丰收，胤禛惦记着给若音的许诺，今日便就都安排上了。

  就在若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的时候，胤禛缓缓地走了上来，伸出了自己的手，要拉若音。

  “阿音。”

  胤禛温柔的一开口，若音的思绪回到眼前，再看向胤禛时，眼里不免多了一些感动。

  他总是这样的。

  无论她说的什么，他都是这样记在心里。

  即使是过去有些日子了，他也总会帮若音安排上。

  别人有的，他也都要一一给了若音。

  “四爷。”

  若音心中感动，便抱住了胤禛。

  “傻子。”

  胤禛也反手抱住若音，大约是感受到她的情绪了，就柔声道：“今日，也算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

  “好了，我还要背着你，跨火盆呢。”

  跨火盆？

  若音还愣怔着呢，却已经被胤禛给抱起来背在背上了。

  若音重心有些不稳，心头一跳，顾不得那么许多，只得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待在胤禛背上，再牢牢地抱着他。

  身旁。

  桂嬷嬷那儿，便解释道：“跨火盆，本是民间的习俗呢，皇室嫁娶原是没有的。是王爷吩咐下来，让置办的。”

  跨过火盆后，胤禛又背着若音进府。

  这时候，若音看着往日里熟悉的院子才发现，今天各处都布满了红绸，还都做成了大红花的样子，喜庆极了。

  游廊之下，也都挂着不少的红灯笼，处处都布置好了。

  若音靠在胤禛背上，看着府中的灯笼在傍晚时散发出的光来，总感觉这些光，照亮了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四爷。”

  若音的脑袋贴在胤禛的肩膀旁，忍不住就问道：“您今日特意让小顺子叫了妾身出去，就是为了准备这些呀？”

  “是。”

  胤禛有些累了，气息稍稍急促了些，但还算稳当，他就问道：“可还喜欢。”

  “喜欢极了。”

  若音回答完，已经被胤禛背着，进了前院了。

  前院，喜堂都布置好了。

  采薇那里带着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婚服带上，等若音一过来，就要帮若音换上。

  “凤冠霞帔也都准备好了。就是今日一日的时间仓促了些，不能真的像大婚那样了，委屈你了。”

  胤禛说着，便招呼采薇她们过来。

  若音不觉得委屈。

  就是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已经被拉进去换衣裳了。

  须臾。

  若音穿戴好凤冠霞帔，头上盖着大红盖头后，小心翼翼地就被扶了出来。

  胤禛从采薇手里接过了若音，带着她到了喜堂前，便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俩眼下没法子拜高堂。

  也就在上首的位置上，放了孝懿仁皇后的牌位。

  不过，这个也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了。

  因为。

  拜堂后，胤禛便牵着若音，进了洞房。

  是若音的屋子。

  原本熟悉的格局似乎都变了，脚底下的白白的羊绒地毯也都换成了红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

  若音一脚踩上去，只觉得软乎乎的。

  她很快被胤禛拉着坐到了床榻边。

  刚刚坐上去，她就感觉屁股上磕得慌，伸手一摸，竟是几颗花生和桂圆。

  枣，生，桂，子。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瞧着这些，若音莞尔，又闻见屋子里淡淡的香味。

  若音下意识转头，却发现盖着红盖头呢，怎么转头都是看不见的，这才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椒和泥。”

  胤禛轻轻笑着，牵着若音的手，道：“好了，先不说这个。我来帮你，掀盖头吧。”

  若音低了低头，看着红盖头下两个人的喜服，便轻声道：“嗯。就是今日时间短，也没细细装扮。”

  “大婚之日，该更漂亮些才好。”

  胤禛却全然不在意。

  他从一旁拿过掀盖头的杆子，轻轻掀开盖头后，便目不转睛地瞧着若音，认真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油嘴滑舌。”

  若音嗔怪，刚说完，桂嬷嬷那儿就拿了半生的子孙勃勃来。

  若音象征性咬了以后，紧跟着又是合卺酒。

  红烛照映，觥筹交错，她和胤禛手挽着手，将这一杯象征着长长久久的合卺酒，也这么喝了下去。

  他俩相聚得极近，若音都能看得见胤禛纤长的睫毛。

  也担心，胤禛听见她此刻扑通乱跳的心。

  酒入喉咙，若音感觉有些辣，脸颊也微微泛红，便就将酒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这下。

  若音再看屋内，却发现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她和胤禛了。

  而胤禛，正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四爷。”

  若音心乱了，有些慌张地就问道：“您做什么？”

  胤禛嫣然一笑，抱过若音，就问道：“合卺酒都喝过了，你说要做什么？洞房花烛夜，嗯？”

  “…”

  若音默了默，没再回答。

  她只感觉，头顶那个影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那呼吸，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