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台烬观察甚微。

  瞧出这位神色俱厉的大律师，从进门到坐下，神情发生了微末的变化，更是注意到，他在坐下后，面色上浮现了淡淡的愉悦。

  似乎，他的心情还不错。

  应该不会再说什么强硬令人无法应答的话。

  思及此，他向他表示。

  “原先生，一会儿饭后，你有什么活动。”

  原朝扬眉眼微诧，这人不光是约这一顿饭，还打算约着饭后活动。

  晚上有几个大会要开，这会儿，到口中，说的却也是，“没什么活动，时间充沛，听你安排。”

  奚台烬点点头，后头再没了话。

  这人静的很。

  若不是穿了一身这么好看的衣裳，像是特意为今天赴约准备，不然，他也看不出他是有求于他。

  一顿饭在不动声色中吃完，奚台烬要领他去的地方是一场艺术节活动现场。

  已经多少年没有到过这样的场合，从门里进去，还要排队。

  排了足有半个小时的队。

  饶是原朝扬再怎么喜欢他，这样的磨洋工，到底还是受不住。

  周遭太吵。

  太闹。

  耐心即将到底。

  身边这人也不说话，交了票，领着他进去，转身一看，瞧见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捏着胸前的白衬，神色不爽。

  “原律？”

  原朝扬收了不爽，将西装外套丢到他手中，阔步走到了他前面。

  奚台烬只好加快脚步追上他。

  他带他来现场，只是为了让他身临其境感受一番这场试图要保下的文化，是否真的有留存的必要，而那场官司，他愿不愿意帮助一二。

  原朝扬可没心思看这些嘈乱的东西，随着人流进入内场，室内没有观众席，全是站票。

  灯光转暗，他不细看，都看不见身边这人在什么方位。

  室内的解说和音乐声响起。

  全场的人都在走动，原朝扬摸黑随着脚步乱踩，可不懂这其中的规矩。

  走了两分钟，手臂忽被人拽住。

  清清凉凉的触感，碰在他捋起袖子表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上。

  “原律，走这边，跟我走。”

  恍惚间，仿似听见身边人说了什么话。

  他愣了神。

  回过神之际，手便覆了上去。

  这下，换奚台烬狠狠吃了一惊。

  察觉，他掰开他的手心，将他的手从他胳膊上拿下，忽而，牢牢握住了他半只手，继而，一整只手都被他攥在了手心中。

  这个姿势，令他瞬间发热。

  “原律。”

  “牵好我，我怕黑，不想我搂着你腰的话，就不要乱动。”

  瞬间，奚台烬也不再乱动。

  是真怕他，趁黑，另一只手覆到他腰上来。

  先前只知道他是有这个心思，一次两次的，为了寻他方便，只好一次又一次地登门来找他。

  他不胜其烦。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可这么多次，这人没松过口，便也，从没有过僭越之举。

  像这样的事，他握住他的手，还牵的这么紧，今天是第一回。

  心思全在这手上，试图放松。

  越放松，他牵的越紧。

  僵持了十多分钟后，他实在受不住。

  提议，“原先生，你先松开手。”

  原朝扬贴着身子向他走近，“怎么，你嫌恶心。”

  “不是，”奚台烬下意识回他的话，“不觉得恶心，你手太用力，捏的我，有些疼。”

  要不是熟知他的为人。

  他还以为他弱着声音和他说这话，是在和他调情。

  微微松开手，身躯却没离开他的后背。

  “不觉得恶心，是不排斥，嗯？奚台烬，我有些怀疑，你先前对我说的话，你确定你是直男？”

  奚台烬被他贴过来吐到耳朵上的热气烫着了脸。

  迅速和他拉开距离。

  转过眸来，看向他。

  黑色里，灯光忽明忽暗。

  再也不是一片漆黑。

  他能看清他面前这张脸。

  他比他高半个头。

  “原先生，你说话注意。”

  哼，注意。

  后面的观赏节目，原朝扬什么都没注意，整个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看着他观看这场节目，表情波动，情绪更迭。

  灯光也渐渐亮起，内场散幕。

  奚台烬他端的是个能人，明知道他什么心思，明知道他如今的眼神都挂在谁身上，他还能如无事一般，同他道。

  “稍后你随我去后台，我带你见一些人。”

  原朝扬不置可否，只能随着他的脚步往后场去。

  去见人，又被通知在楼上等待，楼下广阔的后台演员们正在卸妆，稍后就上来。

  站在栏杆边上，奚台烬朝下观看。

  仿佛透着这帮细碎的人，见着了之后的现状。

  眼里，情思毕露。

  头顶的灯光昏黄恒长，照在奚台烬半边脸上，打到原朝扬面上。

  他顺着这光，去看身边这人。

  看见他的愁色，看见他的正经，也看见他眉清目秀的面上，那点说不出口的担忧。

  心思怦然涨开。

  他想。

  这人，忒有手段。

  “台烬，你那官司下个月开庭，已经找好了律师，这时还来找我，是什么心思。”

  奚台烬蓦的转过身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声亲昵的称呼，还是他口里这话令他顿时神色生变。

  这人眼神纯真，又格外正经。

  望着人。

  从愁色变为深色，“原律，除了你，我不相信谁有这个能力能打赢这场官司。”

  草。

  原朝扬压了呼吸。

  心中低骂了一句。

  再这样撩下去，迟早被他撩废。

  “台烬——”

  “台烬！”

  楼梯处传来声响，涌上来一帮人。

  喊他的名字。

  喊的如此亲切。

  奚台烬立马掉转脑袋，看向那处。

  而后的介绍相识中，原朝扬保持面色，尽量压下面上初时的黑色。

  半个小时后。

  两人从内场出来。

  近几天下雨，气候转阴，从室内出来，夜晚温度比白天低。

  奚台烬手里还拿着他那件西装外套，就势要递给他。

  原朝扬接过，撑开西装外套，披在了他肩头。

  奚台烬微微抬头，因为他这个姿势，也因为他这个动作。

  抬头望他的片刻，他望进他的眸色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他会低头、亲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思绪。

  好在他没有。

  收了手后，便再没有什么肢体接触。

  但称呼，适才室内那称呼，不知道是否有纠正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