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样也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此时的宁萌非但没有他们所想的伤心、生气、难过、愤怒。

  反而面带微笑地颔首赞同。

  回眸看了一下身边人担忧的眼神，宁萌徐徐地笑开，用眼神无声地和他说：

  别担心，我没事。

  宁超的不要脸言论成功地恶心到不少人，以致他们立刻倒戈相向到宁萌这一边来。

  因而听到宁萌说这样也好时，焦急得跟他们就是本人一样，七嘴八舌地提醒宁萌：

  “哪里好了？！小姑娘，你冷静一点！干嘛要给他们钱？这样的亲哥不要也罢！”

  “小姑娘，听我们的，你就安安心心和自己男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管娘家的事了。”

  也有人劝齐锐：

  “年轻人，好好和你媳妇儿说一说，她嫁了你，就是你家的人了，这种不要脸的外家，千万不要再有什么来往才好。”

  这年月，大家的日子其实都是过得紧巴巴的，宽裕也不过是相比前十几年宽裕点罢了。

  谁家没有一两门穷亲戚啊。

  他们年岁比齐锐和宁萌大了许多，自认见识了不少的人生百态。

  别说在农村，在城镇上，像宁水生和宁超这种，把女儿、妹妹当待沽商品的人家也不在少数。

  多得是把女儿、妹妹嫁出去后，还要她们偷偷从婆家拿钱拿物接济娘家的兄弟。

  还美其名曰，自家兄弟姐妹要互相帮助。

  如果是后世，那么他们会告诉齐锐说，“扶哥魔”“扶弟魔”什么的，那就是个无底洞。

  不少人都是吃过这个亏，这个苦的人，所以特别的感同身受。

  齐锐看了一眼宁萌，笑着点点头：“谢谢大叔，我相信我媳妇儿会有分寸的。”

  “哎！年轻人你别不信邪啊！她一个年轻小姑娘，能有什么分寸！”

  劝齐锐的人急得几乎要跳脚了，生怕他一不注意，就被宁萌这个“扶哥魔”拖垮。

  宁超听到宁萌那个回答，顿时得意洋洋地笑了，他不屑地瞥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没听到我妹说好吗？要你们多管闲事，这是我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阿猫阿狗来管了？”

  “哎！你！”

  围观的吃瓜群众被宁超这话气得不轻。

  有心刺几句回去，又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立场。

  于是他们纷纷对宁萌怒目而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只得愤愤转身离开。

  “哎，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你们先别走，我想让你们做个见证。”

  宁萌笑意盈盈地上前拦着那些准备离开的众人。

  那些人既有被宁超的无耻气到，也有被宁萌的懦弱气到，没好气地问她：

  “我们就是一群漠不相关的人，能帮你见证什么？”

  宁萌也没有生气，她狡黠地眨眨眼，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拿出一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写好的协议来：

  “我要请各位帮我见证，我宁萌，以后要和小岗村的宁家一干人等，断绝亲缘关系。”

  张蓉芬当场吓懵了——

  事情怎么就到这地步了？

  他们不是来带宁萌回家吗？

  怎么变成宁萌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她不同意！

  坚决不同意！

  她惶恐地大叫：“萌萌，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们，我是你亲生的妈妈啊！你不要我了吗？”

  宁萌淡淡地笑了笑，似是没有听到张蓉芬的哭闹，接着往下说：

  “我知道你们只想要钱，不过断绝关系后，别说十万、八万，连一分钱我都不可能给你们。”

  “这些年我都没有白吃你们家一粒米，吃的、穿的，都是用我自己的劳动换来的。”

  “至于读书，呵呵，我读书的这些年，也不是你们给钱吧？都是老师向学校申请免除我的学杂费。”

  “连伙食，都是靠老师和同学们，一人分我一点，熬过我的初中三年。”

  “我生病时，你们也从来没带我看过医生，还是老师带我看的医生，给我出的医药费。”

  “所以，你们说生我、养我、供我读书，花了多少多少钱，老实说，你们除了生我，其他真没付出多少。”

  “而且，这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已经给了你们上千块钱的生活费了，就当是还了你生养我的恩吧。”

  “总之，我已经不欠你们的了，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点瓜葛！即使我以后落魄到行乞，也绝不会上门找你们施舍我半碗粥水。”

  这些话，宁萌从上辈子起，就一直盘旋在心头，却没有机会说出口。

  今天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所以，她的心情是平静的，也是喜悦的。

  围观群众众人听了宁萌看似冷静，实则凄楚的剖白，都纷纷表示同意做她断亲见证人。

  如果宁萌说的是真的，那她的亲生父母简直就不配为人父母。

  呸，是不配为人！

  重男轻女的现象，在他们生活的环境里确实存在。

  但没有哪对父母，会这么磋磨自己的女儿。

  既然这么讨厌女儿，不想养女儿，当初为何不送人？

  他们不想要，有的是无儿无女的人家想养一个孩子。

  张蓉芬和宁超不肯签字按手印。

  围观做见证的人才不管他们乐意不乐意，抓着他们的手，蘸了印泥按了下去。

  宁萌满意地看了眼协议上面的两个鲜红的指印，看都不看张蓉芬一眼。

  也不管她哭得多可怜。

  伸手蘸了下红色的印泥，在协议上狠狠地戳了几个拇指印。

  有一个年纪稍大，看起来像干部模样的大叔，把一张纸递给张蓉芬：

  “这是你的一份，一份留给你的……宁萌，还有一份我们会亲自交到县民政局去存档。”

  “如果你们没有什么事，可以滚了！”

  这位大叔，干得实在太漂亮了！

  宁超很不甘心，大声嚷嚷着要让宁萌好看，只不过他那小弱鸡的身板，在众人当中压根就占不了什么便宜。

  不但近不了宁萌的身，还被其他人架着他拖了出去。

  张蓉芬焦急又哀求地看了一眼宁萌，想让她改变主意，结果发现宁萌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无奈之下，只得哭哭啼啼地追着宁超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