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作者:乔家小桥      更新:2022-09-09 05:58      字数:3870
  冯嘉幼将责任推到那几名高手身上,见谢揽果真不再似之前那般心事重重,不由舒了口气。

  马车一个晃动剧烈,惯性作用下,她突地撞到他身上去。

  两人并排坐着,冯嘉幼是以左侧额头,撞上了谢揽的右上臂。

  可不比撞在车板子上软和多少。

  “你没事吧?”

  “没事。”冯嘉幼揉着额头,瞥一眼他的手臂,仿佛看到了藏在衣袖下的腱子肉。

  武功泛泛,外表瞧着也不壮硕,体格这样好?

  估摸着平时挺爱锻炼身体,健康,命长,冯嘉幼挺满意。

  ……

  出了城,冯孝安一路将他们带去荒山野岭,直到太阳落山才停下。

  冯孝安将他们撵下车,二话不说,扭住谢揽的手臂,猛地在他左腿弯踹一脚。

  谢揽吃痛皱眉,瞧见冯孝安以冯嘉幼看不到的角度,迅速给他使了个眼色。

  谢揽领悟其意,忙痛叫出声,抱着膝盖摔倒在地。

  冯嘉幼也被手腕上的锁链牵着倒地,展开双臂护着谢揽,瞪向冯孝安。

  正要开口,冯孝安取出钥匙解开两人手腕的锁链。

  随后他留下车架,只骑着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冯嘉幼望着冯孝安绝尘而去的背影,又觉着先前他对自己的熟悉感大概是种错觉“他真是贼?好生奇怪的贼。”

  伤了谢揽的腿,是防止他们太快走回官道喊人抓他,可戴着沉重的镣铐效果一样,何必多此一举?

  谢揽心中可太清楚了,戴镣铐走回去,冯嘉幼那细皮嫩肉的手腕必定会起水泡。

  做戏做全套,他皮糙肉厚的可以随便折腾。

  真造孽。

  在北地那破地方谢揽混得如鱼得水,来到富贵的京城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你还好么?”冯嘉幼扶着他起身,“先歇歇。”

  谢揽装作一瘸一拐的模样“没事,天色已晚,咱们赶紧回去。”

  冯嘉幼却往马车厢位置走“车里特意放了纸笔,容我画张画像,等上了官道立刻交给外巡城使。”

  “不要。”谢揽喊住她,“此人对我有用,我必须亲手抓到他。”

  冯嘉幼扭头,目光里的怀疑已是接近临界。

  谢揽硬撑着“还是你认为我输给他一次,下次也赢不了?”

  罢了,冯嘉幼同样有一堆的秘密瞒着他,不再追问,转回来他身边“你撑着我走?”

  她努努嘴,示意他揽住她的肩膀,以她作为拐杖。

  谢揽摇头说不必,扶着腿走路“就这样慢慢走。”

  “你怕别人瞧见?”冯嘉幼迈着小步陪在他身侧,“再过几日,咱们便要成亲了。”

  “那也是过几日的事情,成亲之前,总是男女授受不亲。”

  冯嘉幼默不作声,并不觉得谢揽是在守什么男女大防,他防的是她。

  方才马车上只顾着安慰他,这会儿刚反应过来,铁镣将两人拴在一起,他也会与她保持最远的距离。

  都快成亲了,还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她怀疑等成亲当晚,谢揽估摸着会找一堆的借口不与她圆房。

  既选择和他结伴一起走下去,冯嘉幼可没打算与他做挂名夫妻。

  他到底怎么想的,心里还是瞧不上她?只当她是块儿跳板,随时准备另攀高枝?

  想得美。

  冯嘉幼有些生气。

  “我如今穿着男装,没关系。”冯嘉幼目视前方,眼尾余光有意无意地扫着他,“再说穿女装也无妨,流言中你我可是做过更出格的事情。说起来,我咽不下这口气,总觉着委屈,不如……”

  谢揽闻言望向她,以为她不想嫁了。

  冯嘉幼甩着腰间玉佩上的络子继续说“不如成亲之前,真将流言里说的那些做了,这样便不冤枉,我心里才能舒坦。”

  起初谢揽没理解,反应之后立刻收回视线,转望别处。

  谢揽对她也算有了一点了解,皮得很,总爱开玩笑。

  他不准备接话,冯嘉幼却突然凑近,垫着脚在他耳边说“其实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耳朵倏痒,谢揽难堪地侧身躲开她“冯小姐,今日我心情不佳,你不要闹。”

  “啊?是我误会了?”冯嘉幼说错话似地捂住嘴,两只大眼睛小鹿般灵动,“我瞧你不往官道走,一直领着我往那荒无人烟的深处,还以为你想带我去做什么。”

  谢揽停下脚步,身体僵直。

  走错路了?

  依照方才马车停的方位,以及车辙印,这应是来时路没错啊?

  二叔定是故意的!

  谢揽假装瘸子比正常走路困难,白走了半天“我对京城不熟,你熟悉,你怎么不早说?”

  冯嘉幼委屈“你只知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夫唱妇随么,我是真以为你有其他想法,哪里敢质疑。”

  谢揽“……”

  看明白了,只因没让她扶着,拒绝了她的好意。

  他若当真伤了腿,身处郊外不安全,她不提,他也会开口要求,争取早点回城。

  问题他是装的,这不是占她便宜吗?

  “往哪边才是回去的路?”谢揽妥协,抬起手臂示意她过来撑着。

  “这边。”冯嘉幼却无视他的意图,背着手转身带路,头扬得高高的,像只骄傲的孔雀。

  生气了?谢揽扶着腿跟在后面,想不明白她在气什么。

  三叔说的没错,女人果然比什么武功秘籍都难懂。

  ……

  踏上官道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谢揽慢慢走直了腿,冯嘉幼却得时不时停下来歇歇。

  起初冯嘉幼一直不搭理他,谢揽问了两次要不要背着她,她的脸色才慢慢恢复。

  两人在官道搭了辆运货的马车,抵达城门口时,冯府的马车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回到冯府,冯嘉幼先去见江绘慈。

  今儿的事情瞒得过所有人,不可能瞒过江绘慈。

  丁护院是江绘慈娘家那边的家生子,不敢为了冯嘉幼在她面前说谎话。

  冯嘉幼原本是去报平安的,江绘慈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看这姓谢的靠不住。”

  “原本您找他说亲,也不是看他靠得住吧。”冯嘉幼指着茶几上的请帖,“再说都到这份上了,现在悔婚我岂不是更被人笑?”

  她远在江淮的舅舅和表哥,早两天就动身上京来了。

  江绘慈一副烦得要死的模样“我只提醒你罢了,还是那句话,自己挑的自己受,往后别来找我抱怨。”

  冯嘉幼“女儿明白。”

  江绘慈又道“我今日从早起来,便觉得心里堵得慌,估摸着都是给你筹备婚礼闹的。清修多年,实在懒得管这些琐事,还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冯嘉幼微微楞,说“好”。

  江绘慈嘱咐“一切从简,不要太铺张。”

  冯嘉幼“女儿知道了。”

  她本也不打算大肆操办,从奢从简意义是一样的,从奢累得慌。

  谢揽应也喜欢低调。

  最重要的是好东西得藏着,以免被贼惦记。

  冯嘉幼从江绘慈住处离开之后,连着几日都在忙自己的婚事,顾不上书楼,没有睡懒觉,也不去管谢揽。

  这些年家中的大小事务,名下的商铺田产,全都是冯嘉幼操心,操办起来也不觉得繁琐,凡事井井有条。

  然而等婚礼前一天晚上,冯嘉幼突然想起来自己少发了一张请帖。

  给程令纾的。

  上次在青云观门口斗气时答应过。

  冯嘉幼赶紧去写好,派人送去给程令纾。

  真讽刺,她在京城一共两位好友,一个蹲在大理寺监牢里还没出来,一个身边跟着裴砚昭不能来。

  最后请来观礼的竟然是她的死对头。

  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程令纾看一眼手里新鲜的请帖,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往桌上一扔,继续喝茶。

  眼风扫过窗外下方的街道,忽被一个男人吸引了视线。

  此人穿着中原人的衣裳,但从面相上来看,似乎是北戎人?

  程令纾的父亲镇守西北,她刚在威远道待了三年,那里地处几方交界,时常能见到外族人,多少能分辨一二。

  大魏与北戎并不交好,若真是北戎人,潜入京城想做什么?

  程令纾留了心,仔细观察他,发现他似乎正在盯梢,目标是前方一名牵着马匹、作书生装扮的男子。

  一副极为畏惧,却又必须紧盯的模样。

  程令纾立刻下楼去找巡城军,管他是不是北戎人,鬼鬼祟祟的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走出茶馆,却发现那人不见了,莫非是发现了她?

  程令纾拢起眉,朝着前方被跟踪的书生走去,想作个提醒。

  那书生恰好停了下来,询问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请问这位小哥,大理寺怎么走?”

  听到这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程令纾脚步顿住,愣在灯火之下。

  玄影司内,沈时行也在拿着请帖,同时偷瞄裴砚昭手中的画像。

  “你确定这是谢揽的画像?”裴砚昭始终不愿意相信,但这画像里的人的确是大理寺的谢揽。

  约摸是他十二三岁时,除了眉宇间颇为张扬,五官差别不大,应是同一个人。

  凌涛抱拳“这是书院里曾经教导过谢司直的先生所绘。”

  裴砚昭沉眸不语,怎么会?不可能。

  他急了,沈时行见时机成熟,立刻凑过来道“大哥,我早说你去蜀中调查他是没用的,有胆子来冒充京官,肯定万事俱备,能让你随便抓到纰漏?你听我说,办法只有一个……”

  裴砚昭紧盯着画像,不等他说完“好,我想办法送你去大理寺。”

  不只裴砚昭急了,谢揽也在着急。

  他紧张。

  可能比他真成亲前夕还要紧张。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松烟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面前满满当当的点心上,琅琊酥糖、状元糖、芙蓉糕、酥油鲍螺、糖蒸酥酪……“少主您真不吃?”

  见谢揽摆手,他开始大快朵颐。

  冯嘉幼问松烟谢揽喜欢吃什么,松烟说甜食。

  没撒谎,他家少主小时候最喜欢吃甜食,但老爷不准他吃。

  也不准少主养柔弱的小动物,送了只秃鹫给他。

  少主虽然平时经常和老爷对着干,恼起来还会动手,但老爷从小给他立的几个硬规矩却极少违反。

  在松烟看来,天高皇帝远,还守着老爷那些旧规矩做什么。

  往后是和少夫人在京城过日子,少夫人的规矩才是规矩。

  “少主,中原人常说既来之则安之,您着急也没用啊。”

  “这没办法则安之。”谢揽这几日琢磨来琢磨去,终于琢磨懂了那天冯嘉幼为何会生气。

  他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两人之间是有默契的,成婚之后,不过是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常相处还和现在差不多。

  瞧冯嘉幼的态度,她不是这样打算的,她想来真的。

  这哪里行。

  成婚只是权宜之计,往后会让她背个寡妇名声,谢揽都纠结了许久。

  必须赶紧想办法。

  “不如我明晚装醉?”谢揽抱着手臂坐在窗台上。

  “您信我,您骗不过冯小姐的。”松烟含糊着说。

  “有了。”谢揽跳下窗户,将心一横,“明天拜完天地,你去挡在洞房门口,就说收到家书,我爹死了,我要守丧。”

  松烟一口松饼险些将自己噎死,脑海中浮现出老爷提刀夜奔三千里来砍少主的场面“您是不是忘记了,您现在是谢举人,他父母早亡。”

  谢揽面如死灰。

  瞧他一副上刑场的模样,松烟真觉着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起身走到自己包袱前,抖开,散出十几个药瓶“小的有种药,是从师父那讨来的,兴许能帮您。”

  他师父正是姚姑姑,谢揽走过去“什么药?”

  刚问完,他示意松烟先别开口。

  不一会儿响起敲门声“谢司直,您有位也姓谢的同乡登门拜访,此刻正在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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