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杏帘在望
作者:织夢云      更新:2022-04-29 11:20      字数:2549
  木莲面无表情,只是认真地,凝视着破军的表情,将自己眼中看到的世界全部传给雪。

  “看到那个,你可有些满意了?”

  他的脸上,带着可怕的,冷冰冰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破军以为自己听到的不是活着的生命的笑容,而是窗外的风雪声。

  “不,您不可以如此算计……”

  “狼族以前不是做过远比这过分得多的事情吗?”雪空洞的眼睛中,流露而出的,是空虚的笑意。

  破军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来您是执意如此固执了。”

  “这并没有什么错误吧。”他忽然变得如此之偏执,偏执到不可理喻。

  急于求成的,可怕的模样。

  走火入魔,他到了现在,才算是真真正正有了魔头的样子。

  她的手指微微勾着冰丝弦,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悲哀,而轻轻地颤抖着。

  她能够感知到,就在身后的那一层空间之中,他跪在地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发了疯一般,呼喊着看不见的她。

  “拦住啊,为什么不拦住呢。你什么都知道,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你于心何忍?”

  她像是要挑衅他一般,奏着乐曲,高声唱道:“无心者,自从无忧愁。何况轮回千百次,即使有心,也早已死尽。”

  “烟儿!不,北堂云烟!我不信,我不信你对大家,一点点的感情都没有啊。我们不是也曾一起……”

  她以歌回应:“虽曾想拯救,却从不曾被拯救。孑然一身,安魂曲奏,黄泉路好相伴。”

  她像是,疯子一般——不,也许她早就已经疯掉了,大笑着。

  她的笑声是那样的,清脆好听,却暗藏着深深的悲哀与无奈。

  无论怎么努力,也跳不出诅咒的圈。但是,他们却都希望,她能够帮他们跳出诅咒。

  她空灵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回旋。

  “我做不到你那么纯洁无瑕的伟大,会对一个把自己逼上绝路者的恶行视而不见,还想着要救他。活该你当年早死惨死。”

  “我不是要救他。但你这样下去,不是只会重蹈覆辙吗?”他看不见她的身影,喊破了的嗓子,在空荡的找不到方向的漩涡中回荡、回荡:“我要救我自己的啊。如果没有掉进陷阱中的话,我们……”

  “不可能的。姻缘,不是注定的,也是注定的。若想让他疯,让他痴,就只有将你推上既定的道路。我根本无所谓。”

  “你也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我不想再那么窝囊地死去,不想再用这冷冰冰的不受控制地身体……”

  他的声音骤然停了。

  他听不到,也无法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出去。

  逆鳞,他触碰了她的逆鳞。

  她是绝对不可能回头的。

  一如他,也不可能因为琴音的转折,就走上不同的道路。

  或早或晚,他迟早还是要踏上老路。

  想要救赎,终究谁也得不到救赎。

  破军能够听到细碎的对话声。他无法理解,但是他只知道,当这声音变得清晰可辨的时候,也是他的寿命终结之时。

  死亡的尽头,有这样清晰的声音。

  他没有死过,还没有。他却知道死的冷,死的无助。

  还有,死时的笑容。

  而他的生命还有很长的路途,细碎的语声,很轻易地被刀刃出鞘的声音掩盖住。

  “如果我在这里打败了你,那个荒谬的斗法大会,也就不用再举行了,对不对?”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他的双眸闪着点点,阴骛的光芒:“我可以让你两只眼睛。”

  并不是很强烈的杀意,但是却是极为强烈的不满。

  被干涉的不满。

  纯银色的剑,直直地迎上了他的刀。

  但是,却并没有发生兵器的碰撞声。雨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中间,软鞭系住了长剑,而匕首的柄,隔住了刀锋。

  她对破军使了个眼色,破军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了刀。

  雨樱露出春朝盛开得樱花瓣那样浅浅的,柔柔的,甜甜的笑容,抚摸着破军的头:“破军宝贝你可真是的,不是就让你探探雪王殿下的决心而已么,为什么要真的动起手来呢?万一被雪王殿下怀疑你的用心,不是要牵扯决意要做他妻子的樱姊我么。”

  她很自然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卷,满意地点点头,向他竖起了拇指:“雪王殿下真是越来越有样子了。我还是有点害怕,您会只重视胜利,而不重视他们的品行呢。”

  “我并不重视他们的品行,这上面,其实也不是全部的投机取巧者。我选的,都是我不好驾驭的罢了。”

  破军心中一惊,朝着案卷上瞄去。

  因为他印象深刻的全部在,数量也差不多,他误以为那便是全部。但是现在却可以轻易地发觉——雪留下了有心机,却并不是很深的一部分。

  如果是相反的举措,倒是能够说明他对敌的决心。现在,却只能看到他对敌的野心。

  雨樱在破军的手背上拧了一把。

  温温的,柔柔的笑脸。

  “是么?看来这里也实在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了。我很期待,会有什么人在这场斗法大会上脱颖而出,登上将军的宝座。”

  “将军?我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位置,随便交给谁的。不过,如果你也参加斗法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破军的牙齿碰撞出响声。

  樱姊是不可以与那些小喽罗斗法的,你究竟是为何才能动这种蠢念头?

  你真的,就这么不尊重樱姊吗?

  雨樱的手指贴在破军的嘴唇上,摇头道:“我说过拒绝,就是拒绝。我是不想好端端的,把我看中的男子的权力架空的。但将军的确要精挑细选倒是正格的,如果这一次决定不了,精挑细选的那些中,再筛选就是了。有戒心虽然是好事,但是我倒是觉得戒备心太强了,反而不好。”雨樱拍了拍涂满了红色痕迹的名簿:“就不考虑,用个稍微有点掌控能力的做将军吗?”

  “如果不是你的话,有掌控能力,我也就相当于把这王座拱手了。”

  雨樱耸了耸肩,用只有破军能看出的假笑道:“实话实说,其实我本来对这斗魔会没有太大的兴趣,现在反而被勾起了点兴致。想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完全意料之外的事。”

  涌起了不相干的,有些辛酸的记忆。

  破军并不知道,那能不能算作是自己的记忆,只觉得很空,很无趣。但是,却确确实实是从此刻为分界点,将未来引向不可逆的悲剧。

  无力,又是一样的无力。

  总是在同一个位置,茫然所失。被翩然开放的杏花树下,将一切尽在掌控的男子,埋葬所有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