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语气深沉：“以误杀的名义，干掉他。”

  瘸子迟疑：“这……”

  陈牧掐着瘸子的肩膀：“可能发生的状况太多。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你再用箭射死他。不过我想，你基本上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可即便你动手杀了孔孝东，到时候我也会全力保你，你不要担心孔孝先非杀你不可。

  孔孝先与孔孝东之间虽然有血缘之亲，可他们的血缘关系很浅，已经是第五福的亲戚。他们两个人年纪差距比较大，平时看起来也不是很亲，在旅部开会的时候，他们之所以会站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们有同一个敌人。

  如果唐洪死了，他们就没有了共同的敌人，这时，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就更明朗化。他们都在争第三师的重建机会。

  在这个时候，孔孝东被‘误杀’，你说孔孝先真的会很生气吗？

  我想，孔孝先一定会表现得很愤怒，也很悲伤，但他的内心深处，并不会同样愤怒和悲伤。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你一口咬定那箭不是你射的。然后再有我全力保你，你猜，孔孝先会跟我撕破脸皮吗？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瘸子面显犹豫，保持沉默。

  陈牧拍了拍瘸子的肩膀：“我们会放箭，敌人也会放箭。而且上次作战的时候，敌军还捡走了咱们不少箭矢。所以孔孝东身上的箭，虽然是梁军箭矢的制式，但那‘一定是’敌人射来的。”

  言讫，陈牧盯着张瘸子。

  瘸子咬着牙点了点头：“陈牧啊，你才十七岁？”

  陈牧笑了笑：“放心吧，他们不会这么快回来的，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会回到北门。这些难题，还是交给我去解决吧。”

  “那你快点。”瘸子有些为难地说：“其实我觉得东门和南门都不用去了。”

  “不行，必须去。一定要把能掌握的风险，降到最低。”陈牧说了一句，带着人走了。

  要杀孔孝东还有一个理由，但是陈牧没对瘸子说。

  原因是孔孝东那个人长得不好。

  并不是说他长得丑，只是面相不讨陈牧喜欢。孔孝东那个人目光阴沉，喜欢眯着眼乜斜别人，天生傲气，脸色蜡黄，对一切事物都保持怀疑的态度。这种人气量狭小，对人也不真诚，别人很难成为他的朋友。

  他四十二岁，正是当打之年，而孔孝先才二十七岁。如果他不死，重建第三师的任务很可能落到他的头上，就轮不到孔孝先。既然今天要干掉唐洪，干脆连他一起干掉，以绝后患。

  陈牧相信，只要自己全力保瘸子，孔孝先会给救命恩人一个面子。

  当然，这一切还没发生，或许问题并没有这么复杂。

  只是先把问题考虑清楚，将来办事才会更果断。

  随后陈牧领着鲁汉跑去东门和南门，到了那边，陈牧并没说太多话，甚至没把自己掌握虎符的事告诉两位百夫长，反正陈牧凭借巡检都尉身份，一样管得着他们。

  陈牧没收了城头上所有长梯、绳索、吊筐。

  百夫长不解。

  陈牧道：“如果是我们的人，不可能从这两个方向来。如果有人来，八成是敌军穿着我们梁军的服装，诈骗入城。刚才我已经处决了一个匈戾奸细，我担心队伍里还有奸细，所以我决定把这些绳索全部没收。如果唐校尉或者其他你们认识的人真的跑到你们这边来，那你们就让他去北门或者西门坐吊筐。”

  两个百夫长虽然还有些糊涂，但没有陈牧官大，只能答应。

  陈牧玩了命地往北门跑。

  陈牧奔跑的速度快得惊人。

  其实连他自己都感觉诧异，穿着一身的盔甲，也比普通人跑得快许多，而且很持久。如果按照跑一百米算，穿着铁甲的陈牧，自认为能跑到十秒以内。如果脱了铁甲，还没试过全速奔跑能有多快。

  一般人想追上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想到这里，陈牧还在纳闷，当初宿主本人，是怎么被抓的壮丁呢？

  他为什么不跑？

  难道说，当时宿主得病了？受伤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陈牧甩开身后鲁汉足有半里地，第一个跑回来，登上北城望楼。只是微微喘息。

  瘸子见陈牧回来了，立刻变得喜笑颜开。

  陈牧道：“我去城西北角望楼，你继续在北门盯着。”

  “遵命！”瘸子单臂捶胸，敬了一个规整军礼。

  “记住，不要让任何人上来！”

  “明白！”

  陈牧已经跑远了。

  来到西北角望楼，这里的兵已经撤下去了。

  陈牧先向西城门看了看，张邯一个人傲然挺立在西城门往楼上。

  张邯那个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目光坚强而笃定，自律性极强，看面相和气质就很值得信任。陈牧喜欢张邯那种人，适合长期培养，成为自己身边的得力助手。而瘸子，属于另外一种类型。未必能干什么大事，但他具有成为“俳优佞臣”的潜质。

  当年陈牧身边，养活一大批衣冠楚楚却成天蹭吃蹭喝的人，就好像某大官人离不开伯爵和希大一样。那帮人大能耐没有，但是会玩，会逗人开心，诡计也不少，通晓人情，办些小事和场面事没有他们还真就有些折手，会让自己太累。

  略一分神，陈牧收回目光，盯着西北两个方向。

  一刻钟，两刻钟。

  突然看到西边火光晃动。

  火光越来越近。

  这时瘸子跑了过来，低声提醒：“他们回来了！”

  “我看到了。”陈牧瞪大了眼睛：“三匹马。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他们三个一起回来的。可是那些兵却一个也没带回来。”

  陈牧没看错，而且他之前的预测，一半都是对的。

  唐洪这次非要带兵出去，绝不是想立功那么简单，他的主要想法还是借机干掉孔氏兄弟。唐洪对武威那边的战斗充满信心。他认为，阿兰朵就是真的撤退，但凭借阿兰朵的狡诈，在撤退的路上，一定会设下埋伏。

  果不其然，当他们冲出去不到二十里，敌军蜂拥而出。

  唐洪喊了一声：“逃跑者杀，给我顶上去！孔孝东、孔孝先，我命令你们带队冲！”

  当士兵们顶上去的时候，唐洪第一个就跑了。

  而孔孝先和孔孝先，根本没执行唐洪的命令，见唐洪跑，他们拨马便走。

  这些情况，都在陈牧的预料之中，但陈牧也有预测错的地方。

  他推测唐洪跑回来，孔氏兄弟会跟和他一起跑，然后抢夺吊筐。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往回跑的路上，孔氏兄弟联手，要干掉唐洪。

  现在，唐洪拼命往回跑，孔氏兄弟手提大刀在后面追。

  唐洪果然是在往北城跑。

  可是还没等他跑到城下，他的马就被孔孝先一刀砍倒。

  唐洪也不含糊，刚一落地，左右各一刀，把孔孝先和孔孝东的马腿都给砍断。

  夜色中，三员将，在戈壁滩上决死一战。

  “这如何是好？”瘸子一愣神的功夫，陈牧拎着陌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