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一旅的营寨终于还是被敌军斥候发现，粟特千夫长美兹里带来五百骑兵，到梁军营盘附近转了转，可他并没展开攻击，又带着人离开了。

  粟特人的马很好，或许有些西域大宛马的血统，身材修长，速度奇快，比梁军使用的蒙马，高了足有一个头。

  梁军之中，只有校尉以上军官，才会配备如此高头大马，可惜陈牧暂时还没有。

  ——

  天赐元年七月十五，皓月当空，圆如银盘。

  月色下，两个身穿胡服的士兵，偷偷向酒泉城靠近，突然他们的行踪暴露，敌军骑兵卷土而来，飞箭不断划破夜空。

  两名胡服士兵身手不凡，腾挪跳跃间看出身负武功，利用身边各种掩体，快速向酒泉城跑去，当距离接近重弩射程时，追杀他们的胡骑兵放缓了脚步，又射了几箭，没能射中目标，便放弃了追杀。

  酒泉城头负责瞭望的旗手，搭弓，准备射杀这两名胡兵，却被典效忠一把拦住：“这两个人为何贸然前来，必有缘由，准备吊筐，把他们两个给我吊上来问问！”

  果然，那两个胡兵跳进了吊筐之中，随着一阵吱呀声，来到了酒泉城上。

  其中一人个子非常矮小，摘下狗皮帽子，对典效忠行礼道：“暂一旅校尉陈牧手下百夫长，高壮。”

  另外一个高个子道：“高达。”

  “好样的！”典效忠笑了，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随后把二人引入望楼，来见孔孝先。

  孔孝先听说援军来了，喜出望外，来见高氏兄弟。

  高壮掏出一张纸，上面有陈牧的印章，孔孝先接过来看了看，确信无误。

  监军吴栋抻着脖子看了一眼，没说话。

  孔孝先面带笑容：“陈牧带来多少人马，带来多少粮食？”

  “一千本部兵马，二百民团，一百粟特俘虏，粮食足够两千人吃半年。现在一个月过去，我们吃掉了一部分，剩下的也足够两千人吃上五个半月。”

  孔孝先大喜道：“陈牧打算何时发兵，他想走哪个门？”

  高壮道：“陈校说，希望来一次‘声东击西’。他要求我们两个登城之后不必立刻返回。他说今夜子时，酒泉城士兵闯东门，陈校尉会从敌军背后杀出，我们再跟孔将军一起杀出城去。当把其它门敌军吸引过来之后，运粮的队伍会从西门进入。希望孔将军打开西门的堵门石，到时候运量部队快速进入。”

  孔孝先问：“陈牧就那么相信你们兄弟一定能把消息送进来？”

  高壮道：“陈校尉说了，即便我们兄弟任务失败，他也会按照此计进攻。他相信，孔将军能看出陈校的打法，到时候会尽量接应。”

  孔孝先点了点头：“知我者，牧弟也。”

  随后孔孝先去布置战术。

  孔孝先的特点是，一旦制定战术，就坚决执行，而且在战斗过程中，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战术提出质疑，否则一律按照扰乱军心处理。——扰乱军心，梁军铁律《十三斩》之一。

  子时。

  酒泉城东门突然打开，梁军士兵五百，咆哮杀出。

  围在东门口的匈戾千夫长巴勒奔大吃一惊，连忙组织战力反击，依然被孔孝先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就在双方乱战之时，陈牧带兵五百从背后杀来，两方合围，痛打巴勒奔。

  这一战打得痛快，竟一鼓作气把匈戾营寨给端掉，可问题是，困守城北、城西、城南的粟特兵竟然按兵不动。

  “牧弟，你们东路军没带粮食吗？实在不行，走东门吧！”

  陈牧道：“幸亏我还带来一部分，我把粮食交个你，你们先回去，剩下粮食，我再想办法。”

  “牧弟，你不跟我一起进酒泉？”

  “大哥，我们都进去，将来再有变化，如何解决？万一武威战败，我们就全完了。”

  闻言，孔孝先眉头紧锁，想了想，道：“好吧，希望你们在外面安好。”

  孔孝先并不是不想下一个死命令，要求陈牧必须跟他进酒泉，但他现在没这个底气，更舍不得把其它粮食都撂在外面。再说，陈牧只带来五百人，这就说明，他压根就没想进城。

  强扭的瓜不甜，孔孝先只能带着部分粮食，返回酒泉，而陈牧带着他的兵，快速返回洞庭山营寨。

  其它门的胡兵，为什么不来支援巴勒奔呢？

  原来，敌将美兹里发现陈牧的部队之后，他已经通知巴勒奔，让他做好布防，防止敌军突然袭击，玩“声东击西”之类的战术，可巴勒奔却说，敌军绝对不敢来，他们要是敢出来，我就把他们就地消灭。

  狂妄自大的巴勒奔，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带着残兵败将，向美兹里靠拢，把美兹里气得咬牙切齿。可是美兹里依然固守其它三门，并不动兵，让陈牧的西门运粮计划失败。

  陈牧攻打东门的同时，让士兵每人背着一小袋粮食。到了东门附近，先把粮食丢下，再去打仗，现在把粮食交给孔孝先，可算是解决孔孝先的燃眉之急。

  ——

  “情报有误，美兹里的兵不止是两千人。”

  瘸子负责西门送粮，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就按照原计划撤兵，回到洞庭山之后，对陈牧说。

  “我看到了，他们竟然把女人也带来部队，穿着兽皮铠甲，手里拎着刀。”张邯颇显不满地道。

  袁虹道：“胡人就这样，打仗不分男女，都往上冲。”

  陈牧低声道：“彪悍，但却野蛮。这样的胡人，如果入主中原，对中原文化来说，就是一场浩劫般的灾难。”

  张邯道：“这样说来，现在敌军还有三千多人。”

  陈牧摆了摆手道：“美兹里的营盘我看过了，布防比较完整，想拿下他的营寨，绝不会像打巴勒奔这么简单。现在城里也有了粮食，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着急进攻。”

  “那怎么办？”袁虹问。

  “打防守对我们更有利。我们准备大量重弩，他们也不敢轻易冒犯我们。就算来了，也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失去包围的能力，就会撤兵。”陈牧用树枝指点着沙盘说：“我们其实可以联络桑腊人，就说桑腊公主被美兹里抢了去。”

  “可是公主在我们手里。”

  “那就送过去。”

  袁虹苦笑：“这不是骗鬼的吗，人家知道公主是被我们主动送过去的，反而会跟我们翻脸。”

  陈牧丢掉树枝：“我们当然不能主动送过去，要让公主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