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说，敦煌之所以两次都沦陷，主要责任还是守军主将错误判断。

  如果现在有敌军杀过来，陈牧会毫不犹豫躲进大山之中，放弃城池防守。

  这样的孤城，只有三千守军，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想对抗一万敌军，那就是痴人说梦。

  如果是酒泉城那种高墙壁垒，或许还有一战的可能，但敦煌城是城市城防架构，人少了根本就不行。

  所以陈牧开始修路，直接修向大山。

  让辎重车快速通过，转移的速度会大大提高。

  “敌人一来你就跑，那你是来干什么的？”瘸子斜眉瞪眼。

  陈牧笑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我手里只有五百人，我不考虑逃跑，考虑什么呢？”

  “如果你有三千呢？”

  “如果我有三千，我也不驻防敦煌，我要把部队转移到寿昌去，那里是壁垒城，防御力更高。”

  瘸子点了点头。

  这时“暂一旅”临时监军祝猛走了过来，就是那位身高一米九二，曾经与陈牧拉过手的吴栋扈从。他的手被陈牧一捏之后，肿了十几天，差点没废了。

  二人之间虽然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但祝猛这个人其实比吴栋强点，不像吴栋似的整日阴阳怪气。

  以前他身为吴栋扈从，必然要听吴栋的话与陈牧作对，这也无可厚非。

  各为其主，可以理解。

  后来在多次战斗中，四品上战力的祝猛都有参战记录，这人战斗作风勇猛，砍死过十几名胡人，从这方面讲，他是一个好军人。

  “陈校尉，以后你有什么军事行动，要提前告诉我一声。你总不能把我这个监军视为无物吧？我可是在为皇帝效力。”

  “你是个鸡拔。”张邯瞪眼道。

  “唉，张邯，不得无礼。”陈牧差点笑出声来。

  也不知这张邯是怎么想的，或许是被典效忠给传染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悟性，张邯觉得自己此时的角色，应该向典效忠对待孔孝先那样。但凡有人胆敢挑战孔孝先权威，典效忠都会暴怒而起。

  面对孔孝先、吴栋这样比陈牧身份高的人，张邯不会发作。面对李秀、唐云、典效忠这些与陈牧身份地位相仿的，只要别太过分，张邯也不至于发作。可你祝猛算什么东西？张邯认为，现在陈牧是第三师五官之一，是第三师的副将，相当于副中郎将级，你祝猛只是临时旅级监军，本人连都尉长都不是，嚣张个什么？

  陈牧突然觉得，孔孝先对典效忠特别好，是有原因的。

  比如现在，自己就很喜欢张邯，有这样一个死忠在身边，让自己倍儿有面子。

  瘸子把张邯推走，陈牧与受挫的祝猛单独聊了聊。

  ——

  天赐元年九月初九辰时许，唐振、张云龙带兵对阿兰朵发起总攻。

  张云龙手下三万玄甲军与神策第一、第四、第八、第九、第十师组成正面部队。

  阿兰朵早有布置，命令手下五员大将，带领五万骑兵，分三路阻挡，与梁军正面混战。

  决战打响，各种手段都露出端倪，双方都有侧翼打算绕到敌后，结果侧翼没能绕过，却在边缘地带碰头，相撞便是激战。

  双方均伤亡惨重。

  其中，神策第六、第七、第十一、第十三师（都是二老爷唐宁的部队），先后被击溃，撤离战场。他们不是畏战、不是釜底抽薪，而是在侧翼撞见敌军精锐骑兵，奋战过后损失太大，才选择转移。

  同时，敌军有两名万夫长死在乱军之中。他们也无法支援主战场，转而向阿兰朵靠拢。

  金戈铁马之时，粟特部中有女人的劣势暴露出来。体力上的巨大劣势，被唐振抓住，命令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率领三个骑兵旅闯入敌阵横冲直撞。这三位如同三条猛虎，所到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闯过敌阵，冲进敌军营寨，放火烧寨。烈火熊熊燃起，黑烟直插云霄。

  激战一昼夜，梁军正面部队被敌军骑兵压制，动弹不得，张云龙奋战死扛，不肯退兵。

  九月初十凌晨，阿兰朵命令兀颜达，十二时辰之内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武威。

  兀颜达发起总攻令，四面围城。

  战火四起，武威城笼罩在烈火之中。

  那雄伟的武威城，仿佛困在熔炉，烈火焚烧，城墙泛起铁红之色。

  无数云梯在烈火缝隙之中搭上城墙，密密麻麻的敌军攀上城头。

  烈火烧不毁灭华夏男儿的报国意志，将士们在烈火中固守城头，与敌军殊死搏斗。

  攻城战打响，唐振顿感压力，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如鲠在喉。

  突然，武威北门大开，一支重甲骑兵从烈火从闯出，队伍当中一个大大的“祁”字虎旗迎风飘摆猎猎有声。

  当中一员将，黑马画戟，闯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祁东阳没得到任何命令，竟然就主动杀出。

  两千重铁甲骑兵杀出一道血线，直奔敌军攻城主将兀颜达而去。

  兀颜达正在组织攻城，身边骑兵不多，阵型混乱，这一弱点被祁东阳抓住，一路杀到兀颜达面前，与兀颜达卫队骑兵剿杀一处。

  那祁东阳手中画戟，好似游龙一般，一戟下去，人死马塌架，人头翻滚尸身爆裂，两千重骑兵气势正盛，好似虎入羊群。

  兀颜达暴起，拎起狼牙棒，组织三千骑兵，冲向祁东阳，一场混战打得热火朝天。

  乱战之中，祁东阳在找兀颜达，兀颜达也在找祁东阳，二将终于碰面，将军卫队撞到一起。战斗之惨烈，无以言表。

  二将战到三十回合，祁东阳戟挑兀颜达，重重摔到地上，兀颜达口喷鲜血，当场毙命。

  引兵急转，突杀砍翻敌军帅旗，敌军轰然溃败，祁东阳命令守城士兵放弃武威，转而都跟他直奔阿兰朵而去。

  此时，祁东阳只击溃北门之敌，但东南西三个方面依然在激战，突然下令放弃，简直就是把武威送给匈戾人一般。

  如此大胆之决定，除了祁东阳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干。

  现在形势，逼着唐振必须决战到底，没有回旋余地，否则丢失武威，整个陇右都有崩溃之险。到时候长安陷入危机，动摇梁朝根基。

  战火四处蔓延，整个武威地区打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