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含香这样说，陈牧心里一动。

  她故意说“牧哥哥”三个字，这明显是在模仿小美的口气。

  陈牧觉得自己有些冒失。朋友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女儿了。如果当真喜欢，应该明面说来，不应该在背后勾勾搭搭。别人可以把瘸子的女儿当妓女，但自己却不能，因为自己是瘸子的忘年之交。自己这样做，会伤害与瘸子之间的友谊，毕竟梁朝不是一个自由恋爱的年代。

  陈牧连忙收敛笑容，站起身，恭敬道：“喝酒误事，有些话本不应该与姑娘说的，今日咱们的谈话就到这里，明日再见。”

  “叔叔……，哥哥何必结束。”

  “告辞。”

  少女犹有不舍，陈牧已经大踏步走了。

  陈牧跑去平康坊东一巷十七号，见到小美和小环，撒给她们两人一些钱，让她们每人买一套衣服，另外让小美留意一些首饰，带回去送给张邯媳妇。另外在准备一些布料，将来留给孩子做衣服用。小美、小环连连称是。

  随后陈牧跑去平康坊最肮脏的地方。

  掌灯之后，那里也很热闹，可是档次就太低了，满大街的庸脂俗粉和流里流气的街溜子，不时传来不堪入耳的怪话，和放浪形骸的笑声。

  陈牧快步通过这里，走进巷弄，七拐八拐，快步来到师姐“蜗居”小屋前，可他却突然停下脚步。

  “坏菜，我没带礼物。”

  刚要转身走，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个手镯，就是桑腊公主送给自己的那对，其中一个被瘸子要走了，另外一个本打算也送给瘸子，可当时粟特骑兵突然闯过来，这件事就这样遮过去了。

  这次回京，本打算把手镯送给钟离香，因为陈牧觉得这手镯更符合活泼少女的气质，看来今日又要改改主意了。

  “是谁站在那里，是飞虎门的人吗？”师姐铿锵的声音破空而来。

  “师姐，是我。”

  “小牧？”

  “呵呵。”

  “你给我进来！”

  “哦哦，来了，来了，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大火气？”陈牧推门进去，顿时一惊，雁师姐竟然倒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刀。

  “师姐，你这是……”

  “放心，我死不了。”

  “这都死不了？”

  陈牧震惊，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刀插进去最少一尺，应该透心凉才对。这都死不了，师姐这么厉害吗？

  这是某位大隐之士发明的保命秘术？

  如果当真如此，师姐一定要教教我呀。

  “外面没有人吗？”师姐痛苦地说。

  “闲人不少，但没看见什么厉害角色。”陈牧关心的眼神看着师姐。

  “那好，本来我还打算去找师兄帮忙，既然你来了，我也就不用去找了。”

  师姐猛地一拔刀。

  “啊？生拔啊！”

  “你不用管我，去外面等着！”

  “哦，哦。”

  这时陈牧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断刀。

  应该是一刀戳进了师姐的肋骨缝隙当中，夹在了身上。

  师姐刚才一定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她可是梁朝八大刀客之一，杀手榜前二十的人，是什么人能把她伤成这样？

  刚才她问到“飞虎门”，这事与飞虎门有什么关系？

  飞虎门是什么来路？

  “好了，你进来吧。”

  “师姐，是谁伤的你？”

  “你别问。”

  “我怎么可能不问，你必须告诉我！”

  师姐苦笑：“你坐下，我跟你说个事。”

  “哦。”

  “冷冰焰已经被我废掉一只手，可那小子不简单，差点要了我的命。”师姐咳嗽一声：“不过不是今天的事，你不要把这一刀想成是他干的。我这一刀之仇，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我只是想告诉你，冷冰焰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他可未必放过你。你在洛阳城行动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师姐是为了我，才去找他的？”

  陈牧心中十分感动。本来自己要办的三件事中，就有这件事，既然冷冰焰已经受到了惩罚，自己或许可以退一步。

  雁南飞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皱眉问：“你不是军官吗，身边一个扈从都没有？”

  “有的，我没带他们来。”

  “嗯。”雁南飞微微点了点头：“这次河西大战，你也参战了吗？”

  陈牧把战场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可这时他发现雁师姐的状态很不好，于是道：“我还是去给你找个郎中吧，别硬挺了。”

  “我们杀手这行，还需要找郎中吗？”雁南飞嘴硬。

  “你自己会疗伤，也是不方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有好郎中，而且能保证你的安全。”陈牧苦笑道：“凭借我的腰牌，没有夜禁一说。”

  陈牧把雁南飞背到了唐氏门阀给陈牧准备的房间里，这里就很安全了。

  可是在陈牧把雁南飞背进大门的一刹那，一双眼睛，盯住了陈牧。

  唐氏门阀守门的人，不简单，似乎察觉到什么。

  把雁师姐安排好，又去找小美和小环，让她们干脆别在瘸子表妹那里住了，直接来伺候师姐。

  雁南飞表面上不动声色，看起来十分严肃，可是陈牧知道，此时师姐心里一定很暖。

  她是一个孤儿，所以在她眼中，师父和师兄弟就是她的亲人。

  今日师弟如此照顾她，不正是亲人的表现。

  陈牧对师姐如此好，不仅仅是表演。师姐为了给他除掉对手，冒险与冷冰焰对杀。冷冰焰可是黑鹰门的掌门，她一个女人，凭一己之力废掉冷冰焰的一只手，这是多大的勇气。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师弟。这份感情，实在是太值得珍惜。

  以情换情，这不能用经济学的观点去计算，否则就太无情了。陈牧自认为做不到冷血无情。虽然上一世他在这方面吃了大亏。就好像一个有良心的人，让他干坏事，对他来说是最严厉的惩罚。因为那是诛心。

  请来门阀医馆郎中，郎中看了看伤口，说肋骨断了，不过伤者体格强横，应该没大事。郎中说，他回去煎药，让陈牧一个时辰后去取。陈牧安排小环跟随郎中而去，并且塞给郎中三钱银子。郎中说，自家人，不收钱的，只收材料费。陈牧说，给你便收着，以后常麻烦。

  唐姓老郎中笑了笑，略显惭愧地收下钱，背着梨木医箱走了。

  小环有眼力劲儿，说帮忙背，郎中却说不麻烦姑娘，郎中被药箱是本分，这是三老爷的要求。

  陈牧觉得，唐氏门阀管理方面真的很不错，不知道现在的管事三老爷是什么样的人物，改日一定要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