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高挂枝头，夜枭鸣叫仿佛婴儿的啼哭。

  陈牧彻夜未眠，与瘸子、张邯商讨大事。

  瘸子认为，唐雄提到的这个办法可行。

  陈牧对瘸子说，我与唐雄之间缺乏最基本的信任。

  瘸子点了点头。

  陈牧又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也不希望张云龙帮我。我要自己统一西域十六小国。但不是现在。因为我缺乏硬实力。仅凭两个新兵旅就想完成西域的统一，简直是痴人说梦。另外，唐琼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就算有唐宁和太后帮我，我也不一定成功。太后有些异想天开。不过这件事却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

  瘸子道：“或许，当初把张云龙安排到河西之前，陈太后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张邯道：“如果是那样，她又为什么要派人刺杀陈牧？”

  瘸子道：“装个样子给别人看。”

  张邯不认同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陈牧道：“我之所以拒绝唐雄，是怀疑他们唐氏门阀两位老爷合伙试探我。下一步会不会有其它试探我不知道，但我们应该争取联络上太后。确定这件事的真假。”

  瘸子道：“尚膳监李顺昌。”

  “对，我想到的就是他。”陈牧捏了捏手指：“我们联络太后这件事不能让唐氏门阀的人知道。”

  ——

  摆在陈牧面前的选择很多，这些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含香当然是其中之一。

  含香为陈牧捏着一把汗，总觉得陈牧走在悬崖的边缘，又好像是在玩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火烧身。

  面对这么多事，正常人都会感到压力，可是陈牧这个怪人，仿佛天生就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第二天的时候，他起床稍微晚了一点，可是起来之后，就带着钟离香和将卫出门。

  因为造纸厂的粉碎车间又出了问题，听说是锯片总也用不住，根本无法完成大规模生产。

  陈牧坐车向城东北方向走去，前面有三十骑兵开道，后面有三十骑兵断后，中间以张邯为首的四十名骑兵把马车围了三层。

  陈牧坐着铁皮车，在车里与钟离香玩头绳。——翻花绳。

  钟离香自命不凡，说自己是翻花绳的高手，可是后来陈牧翻出一张“渔网”来，她彻底没辙了。

  陈牧哈哈大笑。

  看陈牧大笑，钟离香咬了咬嘴唇：“你有的时候像个老头，有的时候像个孩子。”

  陈牧摆了摆手：“当一个人失去天真，自己都会觉得没意思。”

  来到造纸厂，造纸都尉早已站在门口列队迎接，陈牧大踏步走向粉碎机，看到断裂的锯片不由得皱起眉头。

  陈牧发明的齿轮加速器，可以带动锯片快速旋转，但同时也相当于增加力臂，而降低了扭矩，因此降低了切割力量。

  锯片太宽，切不动木头，而锯片太窄，又因为金属容易疲劳等原因时常折断。

  “看来这个办法还是不行。”陈牧揉了揉下巴。

  既然这个办法也行不通，陈牧又把思路转回到原来的老路上。

  “把加速器反过来用，变成减速器。”陈牧一笑道：“做两个减速器，带动两个滚轮，把枝条从两个滚轮的缝隙中插进去，看看能否碾裂压扁。如果能把粗枝撵细撵散，就可以用齿轮粉碎机进行二次加工。两道程序之后，就会得到细料。”

  从一个念头出现，到进入实验阶段，需要一段时间的，而且此时没有图纸，工兵们也不能完全理解陈牧说的话。

  陈牧在造纸厂呆了小半天，画了几张图纸，让工兵们照样子去做，说过几天再来检验。

  ——

  刚回到书房，小环就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今天她显得格外殷勤。

  后来才知道，兵部的审批文书到了，她和含香的兵籍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现在她们入籍神策第十六师，成为该师秘书郎。而且对于第十六师少800人这件事，只字未提。

  对此，小环一个劲儿地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从此小环摆脱了奴籍，还拥有了军饷，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件大喜事。

  为此她还说，晚上要请客庆祝一下。这次她没跟陈牧要钱，说要拿自己的钱请客。

  听说小环要请客，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牧担心小环的钱不够，弄得寒酸，于是丢给小环二两银子，丫鬟看起来有些感动。

  为了给陈牧提供最安全的食物，小环在家里养鸡，种韭菜，菘菜（白菜），荠菜等。

  不是很大的院子里，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

  平常李诗待在家里，给这些菜浇水挑虫。

  今天小环早早回家，烧水，杀鸡，腌肉。

  听说小环成功加入兵籍，今天要为此请客，李诗掏出二百钱，说要随个份子，把小环乐得不行。才九岁的小孩，竟然学大人随份子，而且出手就是二百，你可真够大方的。李诗说，都是跟老爷学的。

  “环姐儿，驿站送来一封信，说是你的。”门兵把信送进来，同时还有一个包裹。

  小环接过来一看，包裹就是自己邮走的那个，并没开封。

  突然觉得不妙，打开信一看，不是好友小玉的回信，而是一位中鸨代笔，信中说小玉死了。

  见信，小环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把李诗吓得不敢进屋。

  小环哭得太难受，已有抽搐之相，李诗跑去找告诉门兵，门兵跑到前院报告含香，含香转告陈牧。

  陈牧不知发生了什么，快步回家。

  见小环倒在地上抽搐，门兵队长正蹲在地上，给小环掐人中，用木棍撬动牙关，防止她咬断舌头。

  陈牧走过来，一把掐住小环两腮，捏住下颌向下硬掰，这才把舌头怼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小环姐接到一封信，见信之后便大哭起来，怎么劝也不听，哭个不停。”

  陈牧四下看了看，见信落在地上，捡起来一看，信中说，小玉染上花柳，被万花楼驱逐，她花光积蓄买神仙水，病已治好，为糊口，到街上站街，结果因为抢了别人生意，常被同行打骂，后有人雇凶绑架，投入水沟溺死。

  见信，陈牧怒从心头起，可他却口气平淡地道：“把张有田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