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师一万个人，却没人想起我来。”

  第八师离开敦煌已有二十余日，过去这么长时间，也没人给陈牧写封信，让陈牧觉得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后来想一想，王、甄、史三个莽汉，都不是什么细腻之人，不写信倒也算正常。——这些话都是自己宽慰自己的话，其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想过之后依然心里不太舒服。

  可令人欣慰的是，就在陈牧给自己吃宽心丸的时候，接到了史进冲的来信，史进冲说，他非常怀念在敦煌渡过的这半年时光，在敦煌他找到了“放飞”的感觉。当然“放飞”这个词是以前陈牧对他说过的。他觉得很有意思，便记住了。

  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史进冲是真的有些留恋，他说他已经爱上了铸造铜币这件事，现在没事儿也拿出模具轮几锤头过过瘾，他还送来几枚“史三将军亲制铜钱”给陈牧，说是留作纪念。

  他还说，王操天和甄霸道经常在公子面前提起你，都说你会赚钱，希望把你调来长安发展，给公子当个财神。可公子却没立刻表态。

  他们听说我要给你写信，王操天骂我是个娘们，我草他**的，他才是个娘们。

  哦对了，公子让我给你捎个话，他说你扣留他的将军卫队，他就不给你招兵的钱了，算是扯平。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什么了。

  信很短，陈牧看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苦笑摇了摇头。

  史进冲这虎头虎脑的人还能写信，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陈牧心情愉悦地给他回了信，顺便给其它两位将军和十八公子带个好。

  刚放下史进冲的信，驿站又有包裹送过来，打开一看，还有写给陈牧的信。

  展开一看是王操天的亲笔，这位将军虽然长得魁梧，性格彪悍，却能写出一手好字，笔力遒劲，字字有锋，只是语言粗俗，开篇大骂史进冲，装什么王八犊子矫情人。

  见史进冲写信，王操天和甄霸道让史进冲一起署名，可史进冲那小子竟不答应，说，要写你自己写去。于是乎才有这第二封信。

  王操天在信中说：

  【三大门阀族长都已经年过七旬，说不准哪天就要死翘翘了，在没闭眼蹬腿之前，经过磋商，决议三家一齐推选年轻一代继承人。

  如今十八公子唐振已经被唐氏家族提名，接替安国公之位。只等皇帝莅临国公禅礼，每次禅礼正宫娘娘也要来唐家敕封诰命夫人，到时咱哥们一起看娘娘长得美不美。

  不过在此之前，公子是不会回洛阳的，省得节外生枝。

  我听说，唐氏门阀有意将小郡主唐珍许配给你个小白脸的，史进冲为此还哭了好几场，说他暗恋郡主多年，一着不慎，被你抢走。还说后悔给你写信，应该与你绝交才是。

  虽然事情属实，不过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史进冲那人喜欢的人多了，唐家每嫁出去一个闺女，他都要大哭一场，就好像嫁出去的是他媳妇似的。后来也没见他与谁绝交。他之所以哭，我觉得可能是那帮姑娘都觉得他又憨又傻，经常逗她玩，他却当成了爱慕。】

  看完王操天的信，陈牧哈哈大笑：“梁朝真是有趣，国公不是死后世袭，而是活着时候禅出。哎，瘸子，你可听说三大门阀禅族长的时候闹出过事么？”

  瘸子摇了摇头道：“梁朝建国一百七十余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这样的事。”

  陈牧点了点头：“好强悍的家族。”

  随后陈牧又给王操天回信，写完，放下笔，心情大好，说，今天要出去买丫鬟。

  小环噘着嘴，老大不满意地跟着去。

  陈牧知道小环不希望有人来跟她争。生怕买来一个又漂亮又懂事的，把自己给比下去。

  陈牧对小环说，无论买来一个多么好的丫鬟，你也是头头，我不会让她压过你。

  小环哭着鼻子说，宁愿自己累一点，也不需要别人分担。

  见小环真情流露，陈牧有些心软了，让小环自己去买，临走，给她带了两个兵。

  陈牧对小环说，这次你好好挑选，带回家里就能干活的，最好是体格强壮一些。

  小环满口称是，还说，买个孔武有力的，能握得住刀的，让她去跟张邯学习武艺。

  陈牧哈哈大笑。

  小环上午走，下午才回来，一个人战战兢兢走进陈牧的书房，陈牧瞟了她一眼，觉得有事，于是问道：“丫鬟呢？你没去买？”

  “买来了。”

  “人呢？”

  “在外面呢。”

  “带进来，让我看看。”

  小环犹豫了一下，为难地道：“看过之后，你可不许生气。”

  陈牧脸色一紧：“怎的，在你心目中，我很容易生气吗？”

  “那好，你这就算是答应了。”小环抖机灵道。

  陈牧觉得不妙，没说话，冲小环摆了摆手。

  小环走出去，带回来一个十岁小女孩，这小女孩长得精瘦，弱不禁风，见到陈牧之后她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陈牧坐在椅子里，上下打量女孩，除了眼睛大，几乎没有优点。她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小环从李诗那里借来的，暂时穿着，李诗长得就又瘦又小，她比李诗还瘦还小。看她手背，简直是鸡爪一般皮包骨了。不知为何，看到女孩，给陈牧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说好的孔武有力呢？”陈牧轻敲桌子：“孔武在哪呢？”

  见到女孩如此凄惨，陈牧心中一酸，并没打算驱赶，只打算揶揄两句，便收了这丫鬟。

  可此时他的眼神在小环眼中却是夹杂着愤怒。

  小环突然拉着女孩一起跪倒，哭道：“将军莫怪，小奴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太像小玉。看她跪在地上被人选来选去，却没人要她，奴贩子心狠把她丢在一旁，说像她这样赔钱的货就不打算再给饭吃。小奴我与小玉一起进入万花楼，当瘦马学员，都是被父母抛弃的苦命孩子，从小儿互相帮衬，早已情同姐妹。如今见与她长得像，我便立刻想起小玉。过往点点滴滴萦绕心头，让我实在不忍看下去，于是便把她买了来。恳请将军收下她，如若将军不喜欢，我便安排她住在杂仓，当条狗养也甭让她饿死，一切吃穿用度，我来负责。”

  提到小玉，小环控制不住情绪，嚎哭起来。

  陈牧心猛地一缩，抬眼再看女孩，想起那个在洛河上划船的女子。当时自己正在出风头，却没仔细看那红馆几眼，唯独少女眼睛给陈牧留下些许印象，倒是与这女孩有几分相似。也难怪看到面前这小女孩时，让自己觉得一阵恍惚。

  “我也没说不同意。”陈牧和蔼口气道：“先领她去吃点东西，我看她现在都没一条狗沉。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了，快去吃，别再饿死在我家里。哦对了，人饿了许久，不能一下子吃太饱，给她半碗饭也就是了。另外，你去把张邯给我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