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周知神情还是恍惚的。

  如果不是许斜晖抱着她，她大概早就倒在地上了。

  像是一个溺了水的人，紧紧抓着许斜晖的外套，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妈妈还活着，对不对”

  “她不会离开我的！”

  “妈！你那么爱我，怎么舍得扔下我”

  “不！！”

  她甚至没勇气去掀开那块盖在周兰英脸上的布，像是失去方向的孤舟，摇摇晃晃，双眸通红。

  陆西洲目不转睛望着她，眉心拧得紧紧的。

  大步走上前来，试图推开许斜晖。

  奈何……

  周知瑟瑟发抖的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随着她指尖所过之处，许斜晖的外套上全是褶皱，无一幸免。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上，刹那间火花四溅。

  陆西洲眼底散发着浓烈的戾气：“放开她！”

  许斜晖抱着没了魂的周知，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除非她说要我放手，否则我，我绝不放！”

  一语双关。

  陆西洲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拿这样的周知一点办法没有。

  明明，他也很心疼她。

  想把她抱在怀里，给她些安慰。

  哪怕，这样做，只是亡羊补牢。

  可……

  周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许斜晖看着怀里早已泪流满面的周知，心疼又无措。

  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安抚不了她心上的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她，给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周知！”

  “冷静一点！”

  周知没有听力，之前跟旁人沟通靠的都是唇语。

  到了这会儿，她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根本没心思去看别人的唇，也就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根本顾及不到别人

  “妈妈……”

  当陆家老爷子带着陆家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就是周知被许斜晖抱在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陆西洲站在一旁，垂着头，静静陪着。

  他身边的手推车上盖起了白布。

  步履匆匆的老爷子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甚至没来的及开口说话，当场晕厥过去。

  陆西顾和方管家两个人才抱住他：“快送急救！”

  陆霆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让陆西顾和方管家先送老爷子去急救，他则是来到周知跟前。

  “知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周知根本听不进去。

  她像是受了伤的小兽，无论谁上前示好，她都会情绪激动的甩开对方的手。

  “妈！”

  “把我妈妈还给我！”

  于婉如看着这样的周知，在心里暗暗高兴。

  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

  在陆霆山去往急救室后，她来到周知跟前，佯装沉痛说道：“人死如灯灭，你也别太伤心了。”

  “你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周知伤心欲绝，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什么都听不见。

  她现在只想好好抱住妈妈，再听她叫自己一声“知知”。

  然而……

  无论她抱周兰英的时候有多用力，那个疼爱她的妈妈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周知全然没有理会于婉如，一味盯着周兰英的尸体，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

  陆西洲见这架势，强势的对于婉如说道：“这个时候，周知不想看见你。”

  “请你离开！”

  看到周知伤心疾首的模样，他不由得想起母亲去世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就看到母亲在自己跟前倒下，再也没睁开眼睛。

  他扑到妈妈身上，大声叫呼唤着她，跟现在的周知如出一辙。

  这样的周知，让他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

  没来由的心疼她。

  于婉如很是诧异，看着陆西洲阴沉的脸，眸底闪过一抹惊慌。

  “你怎么”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陆西洲向前一步，逼近她。

  眼神如刀：“还不走”

  “周知不想看见你！”

  于婉如还能说什么

  摇摇头，悻悻离去。

  周知哭了好一阵子，终于鼓足勇气，来到周兰英的尸体跟前。

  对许斜晖说道：“许队，我怀疑我妈妈的死另有原因，可以把她的遗体带回我们局吗”

  之前母亲也受过刺激发病。

  但……

  她在送医没有那么及时的情况下，顽强的活了下来。

  怎么今天就激动成这样

  再有就是：她和爷爷商量过，不给周兰英请帖，她从谁那里拿到的请帖

  许斜晖一口答应：“好！”

  “我马上安排！”

  陆西洲站在原地，看着周知这般依赖许斜晖，心头五味杂陈。

  他和她，终究还是疏远了。

  陆西洲看着许斜晖和周知肩并肩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少了什么。

  他想追上去，陆霆山走了过来：“爷爷还在急救室，你过去看看吧。”

  就这样，周兰英的尸体被送到城南分局的法检部门。

  周知亲自操刀，进行医学解剖。

  周兰英的死因是：呼吸性碱中毒。

  过于愤怒引起肺通气过度，导致二氧化碳排出过多，引起以血浆h23浓度原发性降低、ph值升高为特征的酸碱平衡紊乱。

  用通俗的大白话说，就是活活被气死的。

  现实中，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在极度生气的时候，会呼吸急促，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乍一看，以为是癫痫发作，实际是气得狠了，导致体内酸碱不平衡。

  情况严重者，当场死亡。

  而周兰英，恰恰就是那个当场死亡的。

  最开始的时候，周知无法相信这个结果。

  但是现在……

  她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伤心欲绝的情绪也慢慢变得缓和许多。

  许斜晖一直陪着她，无条件给她支持：“既然是这个结果，那就早些让周阿姨入土为安吧。”

  一直强忍眼泪没有嚎啕大哭的周知，突然间放声痛哭，在许斜晖怀里哭的像个泪人儿。

  ――――

  两天后，周兰英的葬礼在城郊的墓地举行。

  天气不太好，从早晨就开始下雪，到周兰英骨灰盒放进墓地里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白白的雪。

  周知通身黑色，抱着母亲的骨灰盒站在那里，面容悲戚。

  从她手捧骨灰盒出现在墓地的那一刻起，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只不过……

  看人的时候，眼神涣散，眼里已经没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