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陈大哥没有唬人咧！这家的凉皮真的很不错！光是看着，婢子就已经觉得能吃上三大碗！”

  焦耳拎着凉皮过来叽叽喳喳的碎碎念叨。

  南宴被她说的多了几分好奇，笑着道：“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让小厮出来多买一些就是，保管让你吃到够。”

  “才不会吃够咧……”焦耳小声嘟囔了一句，而后不免有几分怅然：“可以后恐怕是想吃，都没得地方去买了。”

  “哦？”南宴噙着笑意看她：“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焦耳恹恹道：“那卖凉皮的娘子说，他们这家店，怕是过几天就要开不下去了。婢子拿了凉皮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娘子的男人，正在张贴出兑的告示咧，瞧着似乎还很着急出手的样子，价格压的极低……”

  南宴听了她的话，心中毫无意外。

  她笑了笑，语气随意道：“那的确很是可惜。这一次能吃到，也算是咱们的缘分了，说不定稍晚一些来，真的就吃不到了。”

  “是啊！”焦耳讨喜的说道：“可见姑娘一向是有福气，所思所想的事情，就没有不顺利的。”

  她把凉皮摆好放在桌上，又递了一双干净的寒玉筷给南宴：“姑娘尝尝味道如何。”

  南宴吃了两口，便歇下筷子擦了擦嘴。

  “还成，比寻常人家做的劲道些，油辣子也更香些，用豆芽瓜丝做配菜，倒也爽口。”

  她认认真真的点评了一番。

  抛开其他的不谈，这家凉皮的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姑娘喜欢，就是这凉皮最大的福气了！”

  焦耳笑嘻嘻道，说完又止不住的惆怅起来：“可惜了，以后想吃，就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了，听那娘子说，他们夫妻两个都不是京城本地的人，只不过早些年来到这边打拼，也算是积攒下了一份家业，在这块儿地方买了一套小门面房，这些年靠着卖凉皮，也多少积攒了些名气，眼见着生意蒸蒸日上，日子马上就要好过起来了，却不想要在这里待不下去……”

  焦耳叹息了一声，南宴颇有耐心的听着，等她继续说。

  “婢子估摸着，这夫妻二人卖了这里的房子，怕是不会在京城留下来了。”

  南宴闻言略挑了挑眉，依旧没有说话。

  焦耳突然看着她，一脸的期盼：“要不，姑娘您让她给您专门做凉皮吧……”

  “侯府里用人，向来严谨。”南宴面色无波：“你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帮这卖凉皮的娘子，解决了无家可归的难题，却不知府里的管事要如何为难了。”

  焦耳闻言，一脸的惶恐不安：“婢子失言了。”

  “不过，把人带进侯府里头不方便，帮她买一份活计倒是不无可能。”

  南宴笑了笑道：“正好咱们要开的店里头，还缺一位厨娘，若是这位娘子愿意，咱们倒也是省的头疼去继续找了。”

  “姑娘心善，想来那位娘子是愿意的。”

  焦耳转不安为笑意：“那婢子这就去问问那位娘子的意思？”

  说着，她又犹豫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开口：“要不，还是让陈大哥去吧，婢子瞧着，那娘子似乎也是遭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急匆匆的低价出兑……”

  南宴目光看向她。

  焦耳忙解释道：“婢子到底是个生人，怕是那位娘子不会轻易相信婢子，咱们雇不到人是小事儿，若是被人误会了姑娘您是别有所图，坏了您的名声，那婢子可真的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行，那就听你的。”南宴无限度的纵容道。

  “那婢子这就去跟陈大哥说！”

  焦耳满脸的灿烂笑意，跑去跟陈龄说了些什么，没多一会儿，陈龄就跟着焦耳过来了。

  “南姑娘，属下刚刚听焦耳姑娘说，您想招卖凉皮的洛娘子做厨娘，到您新开的馆子里做事儿？”陈龄问的很是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话不知道轻重，冒犯了南宴一般。

  南宴淡笑着点了点头：“听这丫头说，那卖凉皮的娘子，似乎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没办法继续做凉皮生意了，偏我刚吃了这凉皮，觉着喜欢的紧，便私心想着，把人招过来，就算做不成别的，好歹也能想什么时候吃凉皮，就什么时候吃凉皮……”

  陈龄听了，立马满脸喜色：“南姑娘愿意招洛娘子做事儿，那可真是洛娘子的大造化了！您放心，洛娘子一定是愿意的！指不定等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会直接将您奉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咧！”

  他像是被打开话匣子一般，十分话痨道：“要说洛娘子一家，也是真的不容易，早些年的时候，洛娘子夫妻俩有一儿一女，一家四口的小日子过的也算是红火舒服，却不想这洛娘子的女儿，被京城一户有权有势的人家给瞧上了，要请了回去做妾！洛娘子的女儿抵死不从，两方人互相推搡中，这人就失足掉进了井里，等捞上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泡的快瞧不出本来模样了。”

  陈龄叹了一声气：“洛娘子的儿子见姊妹出了事儿，怒火中烧的要跟人拼命。可在那些权贵的眼中，捏死一个平民百姓，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洛娘子的儿子，就这样在洛娘子的面前，被那权贵手底下的人，给活活的打死了。”

  陈龄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脸上满是唏嘘之色。

  “洛娘子的男人，是个寡言的，寻常倒是很少见到他说话，街坊四邻都觉得这男人是个扛不住事儿的，没想到真到了这样的关头，反倒是一向爽利的洛娘子，差点一个挨不住打击，随着一双儿女去了。”

  陈龄叹着气道：“这男人料理了一双儿女的丧事，又照顾了大受打击，神智时不时不清楚的洛娘子一年多，才盘下来现在的这家店……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洛娘子家从前也不是多富裕的，买下这样一家店面，也是笔不小的花销，却从来没见那男人做过什么活计，冷不丁的就拿了出来这么大一笔钱，倒奇怪的很。”

  “确实奇怪。”南宴淡淡的说道。

  陈龄像是忽地意识到自己多话了一般，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属下多嘴了。”

  “无妨。”南宴笑着揭过这个话题，转而问：“京城里头的治安一向良好，圣上对权贵的约束也一向是从重从严，倒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权贵，在京城里头行事，居然也敢如此的肆无忌惮。”

  陈龄听了这话，立马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晓是哪一家的……听这附近的人说，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害了洛娘子一家。但具体是哪一家的权贵，却无人能够说起。只知道是个身份尊贵，颇有权势的，身边还带了不少厉害的护卫。”

  “那看来这个人，还真的不是一般有权势。做出了如此大的恶行，竟无一人知晓他的具体身份。”

  南宴意味不明道：“寻常的权贵，再怎么样都免不了会有一些对家，如此嚣张肆意的行事，却没有被对家给发现揭举……要么，就是这对家也有什么不寻常的把柄被拿捏，要么就是这人的身份，是他们即便敢出声得罪，也不会真拿到什么说法公道的。”

  能有如此地位……

  满朝上下怕也不过就是那么两人。

  一个是乾元帝，另一个就是太子司予白了。

  南宴眨了眨眼，十分大胆的假设：“那祸害人的，该不会是宫里的圣上吧。”

  “南姑娘！”

  陈龄吓得差点腿软跪下去：“宫里贵人的事情，属下是不敢议论的。”

  “行，那我也就不难为你了，下去办事吧。”

  南宴笑了笑，很是好说话道：“我以后能不能随时想吃就能吃上凉皮，可就看陈副指挥使的了。”

  “您抬举我。”

  陈龄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退下去找洛娘子了。

  等他走了以后，南宴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她看了眼还剩大半的凉皮，眼底一片冰冷。

  看来，那些迫不及待的人，前世今生也不见得有什么长进，使出来的手段，倒从来没有变过。

  不过，这一次来主导这些腌臜算计的，就不是那些躲在背后，连面都不敢露出来一个的缩头乌龟了。

  “姑娘，这凉皮，婢子给您撤下去吧。”

  焦耳此刻也不复刚刚的一脸天真无害，走过来询问南宴的意见。

  “撤下去做什么，我可是真心觉得这凉皮味道不错的。”

  南宴笑了笑：“等见了鱼尧，你让她偷师学一学。”

  “是，婢子记下了。”

  主仆二人随意的闲聊间，南宴收下的那只小虫子又跑了出来。

  焦耳瞧见胖胖绿绿煞是好看的虫子，一时间有些怔愣：“这是哪里来的蛾子……长得倒是跟欲蛾蛟很像。”

  她小声的嘀咕着后半句。

  南宴略挑了一下眉，笑着道：“你倒是眼睛尖儿，知道它不是欲蛾蛟。”

  偏廿一是没瞧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这走了后门训练的，业务能力不行，还是……认得出来却另有所图什么，硬装着没分辨出来呢？

  “南卫里头训练过的，哪一个能不认识啊，您忘了，婢子体内也还有一只呢！”

  焦耳语气轻松道，好似被一只虫子的存在，给拿捏住了性命，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是啊，经过南卫训练的，不应该认不出这东西是假冒的……”南宴笑了一声：“不过，这只小东西，也的确是同南族培育的欲蛾蛟十分相似，寻常不了解欲蛾蛟的人，一时间分辨不出也是正常的。”

  她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意味深长道：“倒是难为了找出这么一只小东西的人。”

  焦耳一脸茫然无辜的看着南宴，没太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南宴笑了笑道：“是在杜家的时候，廿一的妹妹托人给我送来的。”

  “廿一……还有妹妹？”

  这下子，焦耳可是真的惊奇了。

  “从前倒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她喃喃道。

  “我也是今天才刚刚知道，听说是很早之前就被送出了南族……想来是为了避嫌什么，所以从未提起过。”南宴道。

  焦耳一脸不解：“有妹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有什么可避嫌的？廿一未免也太矫情了些……”

  说到一半，她忽然的顿住。

  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满是不可置信的开口：“该不会，这是他孪生妹妹吧？”

  也只有孪生妹妹，廿一不敢提起才合情合理。

  南宴略挑了一下眉：“我们焦耳真聪明。”

  “姑娘您又打趣我……”

  焦耳有些不大自在的红了红耳后根。

  南宴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笑道：“南族一向视龙凤胎为不祥之兆，廿一不愿意提起也是正常的。”

  与大靖的风俗不同，在南族，因着男子少有能够修习南族心法秘术的，所以南族人就认为，女子与男子在同一胎生下，会被破坏气运，于修习上百害而无一利。

  在大靖，谁家要是生了对龙凤双胎，那便是极好的兆头。

  可在南族，就是让整个家族都蒙上阴影的厄运事儿了。

  所以，龙凤胎里的男孩子，大多一生下来就会被处理掉，对外只说是生了一个女儿。

  廿一这种情况，倒也算是少见了。

  但也不至于稀奇就是了。

  多的是人家，只注重能够给自家带来荣誉的那个孩子。

  主仆两个随意的又说了会儿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又过了会儿，陈龄就带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进来了。

  “南姑娘，属下把洛娘子带来了。”

  他拱手询问：“您看，可要让她过来见个礼儿？”

  洛娘子进了门后，就被陈龄安排在门口等候。

  南宴远远的瞧了一眼洛娘子，意味深长的笑笑：“请过来吧。”

  陈龄应了声是，过去交代了洛娘子几句，才把人领到了南宴的面前。

  “见过南姑娘。”

  洛娘子明显很是拘束的样子，双手不停的在裙子上抓了松，松了抓……

  “嗯，坐吧。”

  南宴指了指一旁的条凳：“陈龄可同洛娘子说了？我打算开个食馆，正缺一位厨娘……”

  她又简单说了遍找洛娘子的目的。

  “洛娘子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