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最后落下的地方，是病床前的一张小椅子。

  椅身上漆着和医院病服相类似的浅蓝灰，淡淡的蓝交融着淡淡的灰，亦犹如此时向以葵眼前坐在病床上穿着病服的葵妈，眉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昔日黑密的细发下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藏了几根银白发丝。

  看着几日不见的葵妈，向以葵眼眶一下子没来由的就红了，乖巧地走过去在葵妈的注视下坐在那张小椅子上，先是叫了一句妈，想起白扬的那些话，她急急忙忙地想要去解释，语无伦次的：“刚才，不是，刚才那些话，他……”

  她想说，她想解释，但在她开口的同时葵妈就已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随后葵妈一身白大褂的白扬，问了一句很模棱两可的话：“白医生，我还可以出院吗？”

  “当然。”白扬很是难得的笑了一下。

  身为一个医生，他又何尝不明白葵妈问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医院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悲喜交加的地方，有人在这个地方笑，也有人在这个地方哭；有人在这个地方相拥而泣，也有人在这个地方坠入谷底；有人在这个地方出生，也有人在这个地方死去。

  这个地方，几乎可以说是每个人生命的起点与终点。

  而葵妈之所以会选择一开始就用这样的方式问他，大概也是因为在听见自己患病之后，心里抱了一丝自己或许再也无法从这个地方离开的念头吧。

  “作为主治医生的建议，我非常希望张女士您能同意接受手术，毕竟这项手术的成功率还是很大的，而且目前的病情也还没有达到很严重的程度，不管是医术还是现况都很乐观。”白扬翻了翻手里的文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于您自己。”

  “……我明白了，白医生，我同意手术。”话毕，她还侧过头来看着向以葵轻声询问：“小葵，你会支持妈妈的决定吗？”

  语气是真的在询问。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些想要解释的心情，那些慌张和不安在这一刻通通消失，涌上心头的是毋庸置疑的信任和坚定，向以葵用力地点了点头。

  于是至此尘埃落定，白扬不急不缓地翻开手里那沓文件夹并准确无误的抽出和葵妈病情有关的检查和资料，睨了一眼向以葵后悠悠开口道：“我的时间比较紧迫，也不常在医院里待，所以麻烦张女士现在能够听我详细地说一下您的病情和手术细节，以便于后面的流程进行。”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基本上可以说回荡在整个病房里的都是白扬那显得无比随心所欲的嗓音，声线既不高也不低，入耳的时候要是不认真细听并记在心中只那么稍微一走神便会立刻忘记他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坐在一旁的向以葵本着了解葵妈病情的原则，在不知不觉间盯着白扬的侧脸望了许久之后，终于成功地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