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秘史
作者:清浅溪葬      更新:2022-04-29 23:07      字数:8518
  待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忆夏带着腾亿和阿驹回京中去了。笑安惆怅地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一会儿一声叹气,倒把安静在她身边站着的唯唯弄得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阿驹姐还会再来的,昨天不是掏到鸟蛋了吗?”

  笑安轻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男娃娃家什么都不知道,不跟你说这个事。”

  唯唯觉得委屈,略微红了鼻子,吸了吸后见自己姐姐真的不理自己,便嘟了嘟嘴小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维泽正小心地检查着唯唯秋冬时节日常穿的衣服,把一些觉得有了潮气的衣裳翻了出来吩咐了人拿到太阳下去晒。其中一件月白色的袍子是夏烨煊亲自给唯唯做的,唯唯特别喜欢,维泽特地将这袍子挂了出来晒,计划着等天凉了,唯唯就可以穿着衣裳了。

  诗青如今是逍遥王,可俸禄规格与做摄政王那时并无变化。严浓云自亲政以来从未忌惮过诗青的势力,这在帝王之家很是少见。虽然诗青的确上交了许多的权力,但她的人脉比起严浓云来说还是高了不少。尽管如此,仍旧会有一些死板的保皇派日夜忧心着诗青会篡位夺权,天天在严浓云耳边念叨。严浓云始终记着诗青说过的话,这些人中有谗言的小人,也有耿忠的大臣,不能偏听偏信,却也要暗自留心。

  如此一来,朝政清明。严浓云任人唯贤,虚怀下礼,贤能之士趋之若鹜,大荣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人才辈出。短短四五年的时间,科举取士已有一千多人,替换下了无数只知啃老的朝中蛀虫,上台的是真正从民间走出来,知道百姓疾苦的官吏。从这点上说,严浓云开创了大荣朝的盛举。当然,这盛举是由诗青首先主持开创的。

  唯唯躲在一棵树下悄悄看着忙碌的维泽,心中想着自己父君平日里说的话。维泽叔看上去还是挺秀气的,不凶人的时候也很温柔,为什么念秋姨就是不喜欢呢?唯唯偏着头眨了眨眼,暗暗说道:“难道,念秋姨喜欢父君那样的叔叔,不喜欢男娃娃凶人?”

  一个仆从眼尖看到了唯唯,当即唤道:“小少爷,躲在那儿做什么,树上很多虫虫的。”

  唯唯唬了一跳,赶紧从树边上跑了过来,喘着气站到了维泽面前。维泽掏出手绢给他擦汗,一边擦一边说道:“小少爷在偷看什么呢,那么热的天可不能被热着了,不然你母王父君回来会担心的。”

  唯唯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起维泽来。

  “怎么了?”

  维泽收好手绢,见唯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由柔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唯唯微微笑起来:“维泽叔,你真好看。”

  周围仆从一哄而笑,维泽不由红了脸轻声责骂了仆从,让他们自去做事,自己抱了唯唯起来朝屋里走去。

  唯唯如今是单独住一间房,本来他和笑安是双胞胎,年岁也尚小,在一起住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笑安那小女孩贼精,有一次听了诗青讲历史典故,便将其中一个故事记下来了,言之凿凿地说不要再和唯唯住在一起。夏烨煊不解地问她为什么,笑安立刻叉腰回道:“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夏烨煊摸不着头脑,倒是一旁喝茶的诗青顿时喷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跟她解释这则典故实际表示的含义。但笑安心意已决,更想以此突出自己“说一不二”的女子风范,愣是拗着夏烨煊答应了她这个要求,获得了自己独自的“安安居”,而唯唯因为对这些事情都没有意见,夏烨煊又实在心疼自己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便在自己和诗青的寝居旁边造了间屋子让唯唯住,挨着自己也近些。

  唯唯住的地方叫做“一唯苑”,是诗青亲自提笔书写的,小巧玲珑,的确像是间男子绣房。大开窗的那一面便是一片花田,唯唯很喜欢趴在窗前面闻花香,下雨的时候更是喜欢调皮地伸出手接从屋檐上落下来的雨珠,天真快乐的样子总是让诗青有一丝喟叹。

  “唯唯想要睡午觉了吗?”维泽拉闭了些帘子让光线昏暗一些,倒了杯水给唯唯说道:“最近很热,可别中暑了,先喝点儿温水。”

  唯唯喝了一口后捏着杯子不放,维泽去拿的时候才发现他用了些力气,不由蹲下来望着唯唯说道:“唯唯有心事?”

  “维泽叔,你喜欢念秋姨吗?”

  维泽蓦地听到这么一句问话,立马红了脸。喜欢?不喜欢?他想他该是喜欢的,可是这都好些年了,要是她有意思也不会拖到现在,她年纪不小,他也渐渐大了,对方没意思,难不成还要他一个男子开口么?

  “维泽叔?”

  唯唯睁大了眼看着晃神的维泽,伸手肉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招了招:“维泽叔,等父君和母王回来,你就和念秋姨成亲好不好?唯唯想吃糖。”

  因为身体的状况,唯唯不能吃一些刺激性的东西,辛辣的尤甚。又碍于他的年纪,诗青深知蛀牙的危害,也不许他吃太多甜食,糖之类的也只在他喝药以后算作缓冲的蜜饯给他吃。可孩子这个年龄段正是喜欢吃那些东西的时候,唯唯听话,诗青和夏烨煊说的话他都照着办,只是小孩子和大人一样,得不到的总是想得慌。要想吃糖,也就只能正大光明的吃了。唯唯记着自己堂姐,也就是当今陛下娶皇夫的时候,母王没有限制自己吃糖的事情,便惦记上了,期待着家里可以办喜事。一来呢,热闹,二来呢,也有糖可以吃,而且是能让自己吃个够得吃。

  维泽却是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唯唯的额头,说道:“这事儿啊,唯唯做不得主的,乖,好好睡一觉,算着时间,你母王和父君也该回来了。”

  唯唯颇为不乐意,可他一向懂事听话,维泽这样说,他也就只好任由着维泽给他除下外袍,乖乖上床睡觉。维泽打着扇子在一边给他扇凉,一边哼着小曲,大热的天唯唯也不嫌热,抱着念秋送给他的布兔子渐渐入睡。

  夏季到底是风云骤变的,晌午还是艳阳天的大好晴天,下午就雨疏风骤,渐渐开始阴了下来,等到寅时三刻的时候,狂风暴雨便来了。夏家下暴雨,气温也降了下来,维泽要去督工唯唯的晚饭,便轻手轻脚给他盖了被子往厨房行去。

  唯唯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一个人,只看得见背影。他揉了揉眼睛轻声喊道:“维泽叔。”那人转过身来轻柔地望着他笑,仍旧有些迷糊的唯唯立马醒了,顿时坐了起来惊喜的唤道:“父君!”

  “唯唯乖。”

  夏烨煊一身简单的打扮,头上插了根钗,不施粉黛,看上去却尤为淡雅自然。唯唯扑到他怀里窝进他肩窝直蹭,这懂事的孩子见到好些日子不见的父亲仍旧表现得出了孩子气,撒娇的模样立显。

  “父君回来了,那母王呢?”

  “你母王啊!”夏烨煊轻轻掩了嘴笑:“你母王教训你姐姐去了,你姐姐又闯祸了。”

  “咦?”唯唯不解地睁大了眼睛,凑到夏烨煊耳边悄声地道:“不会呀,姐姐和阿驹姐商量着要出门去我都没有帮她们的,姐姐怎么又闯祸了?”

  想到自己的长女,夏烨煊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们刚回来就看到你念秋姨披着蓑衣从房顶上下来,细看了下才发现你姐也在你念秋姨怀里。你姐姐太淘气了,说如今下了雨,房顶上一定有蘑菇,爬上去摘蘑菇去了。你母王知道了气得不行,如今揪了你姐姐在教训呢。”

  “下雨了?”唯唯惊叫一声,立马朝窗外看去。

  窗子只微微露出了一点儿空隙,但无碍唯唯的视线。他看到外边儿的一小洼的花田,被水滋润过的花美美的,雨幕下似是珠帘的水柱让唯唯更加欣喜不已。

  知道自己这孩子喜欢下雨天,夏烨煊轻轻抱起了他,拿了条薄毯子裹着,抱着他到了窗边。推开一扇窗,唯唯一手环着自己父亲的脖子,一手指着外面的花田说:“父君,好漂亮!”

  看到下雨天里的花连自己姐姐的事情都忘记了。夏烨煊好笑地点点头,抱着他凑近了一些,唯唯迫不及待地伸手接住了一点儿雨水,哇哇叫道:“好凉好凉!可是好舒服!”

  “这是及时雨呢,晒了好些日子的旱了,这时候下雨补足水份,农民就不愁了。”

  夏烨煊感慨地说了一句,关了窗抱着唯唯回来说道:“这时候也差不多起床了,维泽叔准备晚饭去了,唯唯也想看母王吧?”

  “嗯,想。”唯唯点点头,这时才想起问自己姐姐的事:“母王不会打姐姐吧?”

  “你母王何时打过你们?”夏烨煊轻笑一声帮唯唯穿起衣服来,一边说道:“你姐姐也是胆子太大,要是摔了怎么办?你们姐弟俩性格真是天差地别,说起来都是我生的,怎么一个精成那样,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却安静乖巧地让人心疼。”

  唯唯伸高了手听着自己父亲的话,眨了眨眼睛。

  大厅里,诗青正横眉怒目地看着在下边乖乖站着的女孩子。念秋肩头微湿轻皱着眉头,见诗青隐隐又有发怒的前兆,立马出来劝道:“主子,世女也是孩子心性,而且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要是发生了怎么办?这丫头要是摔断了手脚怎么办?”诗青瞪着下边的笑安骂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让爹娘省点儿心?要是你真摔着了,我是无所谓,你这丫头咎由自取,但是你父君可就不会那么容易释怀了。你要把你父君惹伤心了,我第一个不饶你!”

  笑安瘪瘪嘴,心里想:还不就是怕父君担心嘛,母王最怕的就是父君哭了……

  “问你呢!知错了没有!”

  诗青怒吼一声,严笑安缩了缩脖子,轻声轻气地回道:“知错了……”

  “说大声点儿!”

  “知错了。”

  “不够大!”

  “知——错——了!”

  小女孩中气十足,把一边儿的念秋给逗乐了。念秋轻咳了声,见诗青也是一脸古怪,忙憋住了笑,道:“主子,念秋先告退了。”说完不等诗青表态便窜了出去,跑得很快。等到听不见人声儿了,诗青才侧了头猛咳了几下,回头瞪着严笑安,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在外人看来铁定十分滑稽。

  “母王!”

  夏烨煊带着唯唯前来,小男孩一见诗青便大声唤她。诗青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立马绽开了笑,连女儿都不理了,招着手让唯唯过来,一把抱了他,先摸了摸他的头,满意地道:“唯唯最近身体不错,有想母王吗?”

  “嗯,想。”

  唯唯倾身上前抱住诗青的脖子,夏烨煊也坐到了诗青旁边,二人相视一笑,诗青咳了咳,对下边儿还站着的女儿说道:“你起来吧,以后不准干这种危险的事儿了,学学你弟弟,乖乖顺顺的不闯祸不惹事儿,也少让你母王父君操心。”

  严笑安撅了撅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夏烨煊怕女儿心里有疙瘩,见诗青松了口不教训人了,也就顺水推舟,笑着对女儿道:“你过来,父君很久也没看你了,让父君好好看看。”

  严笑安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夏烨煊摸了摸她的头轻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呀,再顽皮下去,当心你母王送你去军营吃苦,到时候可别后悔莫及。”

  严笑安眼睛一亮:“真的吗?送我去吧!”

  “你以为军营那么好进?”诗青抱着唯唯转了个身子面对着严笑安说道:“十二岁没满,少打那些歪主意。你姑姑也是满了十二岁才进的军营,还得从最小的兵卒做起,你以为你是逍遥王世女就有特权了?少美了。”

  严笑安不服气,鼓了鼓腮帮子道:“那我学丘山姑姑寻访名师去!”

  “就你那不学书不识字的品性?谁家名师敢要你。”

  “那我……我找皇帝堂姐去!”

  “哟,还想让人给你开后门?”诗青伸手一弹严笑安的脑门,骂道:“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就想靠关系谋职位,该打!”

  严笑安摸着脑门儿使气,倒是一边乖乖坐着的唯唯扯了扯她的衣襟说道:“姐姐,走后门是不对的,母王说了,要自食其力,自力更生。”

  “看,你弟弟都懂得的道理,你还要你母王我教?要是你丘山姑姑的祖母还在……”

  诗青话说到这儿忽然说不下去了,侧头一看夏烨煊,果然见他微微有些怔愣。诗青轻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来揽住夏烨煊道:“别难过了,祖母都去了一年了,走得也无憾,丘山也渐渐有了出息,不要多想了。”

  “没,只是替祖母可惜。”夏烨煊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丘山爷爷等了祖母那么久,若是能传消息回去,也不至于濒死也没见到祖母。祖母虽说走的时候很安心,但大概也是因为想着能见到丘山爷爷了,丘山又有我们照顾,所以才了无牵挂吧。”

  诗青默默点了点头,见对面的女儿望过来,眸子里也有些凄楚,不由道:“你自小跟你曾祖母亲厚,她离世的时候你哭得最伤心,也不枉费你曾祖母疼你一场。不过,你曾祖母可不会希望看着你没出息。你还小,能玩儿便玩儿,母王不约束你,不过你要注意自身安全,不能干一些太过危险的事情。小孩子要享受童年是天经地义的,母王也不想剥夺了你的快乐,可是你心里要装着家人,要知道家人会为你担忧焦急,知道吗?”

  严笑安默默听完诗青的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记住了就好。”诗青宽慰道:“母王只有你们两个孩子,不希望你们以后没有出息。唯唯是男孩子倒没有太多可以操心的,你是女孩子,要是从小心眼就歪了,那可就不好了。”

  夏烨煊拉了拉诗青,道:“笑安是好孩子,唯唯也是好孩子,我们的孩子不会差的。”

  诗青冲他笑了笑,不过她做惯了严母,板着脸已经成了习惯,依旧是硬着声儿教训了笑安几句,便听到维泽前来报,说可以开晚饭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雨也基本停了。外边儿的雨声淅沥淅沥的,滴滴答答地很是好听。孩子们都安稳地睡了,夏烨煊倚在诗青怀里却睡不着。

  “白日里提到祖母,又惹你心事了?”

  诗青轻拍了拍他的肩,手无意识地摸着他的背劝慰道:“如今终于找到了丘山爷爷的墓葬,让他们合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团聚了,我们也算是为祖母做了他生前一直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情,总归是圆满了。”

  “可是想起祖母一生过往,还是觉得唏嘘不已。”夏烨煊默默地抱着诗青,幽幽叹道:“情之一字,害人不轻。”

  诗青蓦地笑出来,惩罚性地咬了咬他的肩头,道:“要说情这个字,还是助人不少吧?至少,没有那情之一字,我又怎么能遇到你,跟你成亲,终生不离?”

  夏烨煊软软地任由她动作,只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一股笑来。诗青抱着他轻叹:“丘山爷爷和祖母是缘浅,奈何丘山爷爷情深。前辈们的纠葛,我们就不用赘言了,说起来也是祖母当年太过游戏放荡,爱这个字,谁又能说得清。”

  诗青不禁想起当初与夏烨煊七朝回门,右相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哀伤信息,还是为这位老人一生的情感经历有些喟叹。

  右相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十分潇洒倜傥的女子,但凡富贵人家的女子谁家没有几个侍夫侍郎的,右相自然也有,丘山爷爷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她还不是右相,在京中只算得上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家小姐,浪荡不羁,也喜欢搜罗珍宝,与美男子谈论诗词。

  对于后院之事并不关心的她却在一次偶然间遇到了一位公子,从此芳心暗许,二人情窦顿生,她便一心想要将人娶回家为正夫。

  岂料那时宫中选君,这位公子亦在其列。右相满心以为这位公子会落选,因为他出身并不算好,按照门第之见,他落选是肯定的。谁知结果出来,晴天霹雳,那位公子不仅入选,而且是正位中宫,皇帝正夫。

  她身为一届子民,官职低下,又怎能与天子争夫?

  那时的右相就此沉沦,养成了一种玩世不恭的脾性。宫里宫外两重天,她见不到宫内的那位让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也无法得知他确切的状况,只知道他生了嫡女,皇帝大喜封为皇太女,中宫之位稳固。

  也就在那时,右相门阀依靠姻亲关系上位,势头正盛。家族中的长辈们纷纷要求那时的右相入朝为官,居于要职。右相甚为反感,屡推不止,家族中人劝了又劝,右相索性逃了开去,不再应付。

  也就在那时,右相认识了一位沦落风尘的男子。那名男子诗词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温淡静好,与他相处让正处于烦躁之期的右相甚为舒服。二人惺惺相惜,却没有那种外间人所以为的旖旎情思,如同好友一般出游、玩乐。

  她本以为,大概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人生有一蓝颜知己,有一不可得的爱人,还有一院子该由她负责任的为她夫郎的男子,岂知人不找事,事却找人。

  宫中中宫皇夫所生之女生了重病,其余贵君、妃君纷纷有窜头之势。右相这才明白,并不是居于中宫就能永葆地位与安宁,为了那一个位置,为了那一份宠爱,其余的男子会争会夺,会不择手段对付他人。

  而就在这时,那位蓝颜知己却平静的告诉她,他怀孕了。

  孩子是谁的,右相自然不知道,那位青楼公子也未曾告诉过她。右相想要保护心中所爱之人,在自己家族的逼迫和形势的不可逆转之下,一步步进入帝国统治的核心,取了权力,成为当朝右相,明里暗里都偏帮着中宫皇夫,为皇太女的即位积蓄力量。而另一方面,为了保护青楼公子,右相迫使鸨公宣布他已死,为他造了一个新的身份让自己的一位幕僚娶了他为夫。

  不久,皇帝离世。经过一番血腥争夺,最终由右相保护着皇太女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而中宫皇夫却在这场政变中抑郁而亡。

  右相悲痛欲绝,幕僚处却传来消息,称其正夫产下一子后血崩而亡,留下一封书信,点名要给右相。

  右相拆信而阅,潸然泪下。

  男子之子为其被人所强而生,男子亦不知其母为何人,却感于右相扶持之恩,也是临终夙愿,希冀右相抚育孩子长大成人。

  就此,在极度冲突的情况下,右相扶持少帝治理家国,亦明令那位幕僚,务必要好好照顾孩子。幕僚以为那是右相之子,右相不好告知家族,却也觉得不过是男孩子,以后不能有多大作为,倒也悉心培养。

  也就在这时,丘山爷爷有孕。此事被其余更加有地位的侍夫侍郎知道了,自然容不得他。丘山爷爷虽为右相的通房小厮,却自有一番风骨,挺身求见了右相,问明右相今后如何打算这群后院男子。

  右相那时正为宫廷改革焦头烂额,哪有空闲时间理会这些男子之争?又因为想起心爱之人正是死于无休止的男儿纷斗之中,不仅怒极道:“谨守本分,敢有妄图者,逐出府去!”

  丘山爷爷亦回道:“奴已有身孕。”

  右相吃惊之下命人诊脉,得出确为怀孕之兆。还来不及高兴,却又有其余夫郎前来禀告,说丘山爷爷所怀之嗣并非右相亲生,乃与人私通,珠胎暗结,甚至揪出了私通之人。

  右相为人英明自然不信,但当时这些夫郎多为朝中有权有势之人的子侄,气势汹汹,咄咄逼人。陛下刚登基,右相需要这些人的扶持支柱,不能得罪了这些后院男子,不得已便亲口认定丘山爷爷腹中骨肉非己所有。后院夫郎便一致要求右相处死丘山爷爷,右相以“帝刚登基,不宜杀戮”为由,将丘山爷爷赶出了府,却暗中将一枚贴身玉佩赠与丘山爷爷,告诉他,待时局稳定,便接他回来。

  谁知丘山爷爷这一去,便再也渺无音讯。

  扶持少帝至其成年亲政,右相以为自己身上担子已经卸了,亦对得起那天上毕生所爱的男子,正欲卸职归田之际,却突闻陛下欲娶皇夫,皇夫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自己勒令幕僚抚养的知己之子!

  右相本要卸甲归田一事因此一缓再缓,直至中宫产女,右相才觉得,自己一生是要贡献于这巍巍宫廷之中了。

  比起当年来,如今的形势好了很多,有右相扶持坐镇,无人敢对中宫不利。因此,中宫久蒙圣宠,不仅生下了后来的帝王,更是生下了享誉后世尊崇的摄政王——严诗青。

  然而,右相便一直为着严家天下殚精竭虑。这里面,不仅有爱人的后代,还有蓝颜知己的后代,都与她息息相关。她肩上责任重大,大荣的江山她不稀罕,她只希望死后能有脸面对曾经的爱人,能对得起蓝颜知己的临终祈求。

  此时她找不到丘山爷爷,也因为渐渐固权,后院里的那些男子对她再也造不成威胁。年纪渐老,她却仍旧膝下无女无子,身为皇帝的故人之女不会觉得她能对己构成威胁,又因为她一向清廉正直,朝中名誉甚重,助己登基为皇,便对她更为信赖。

  帝死,诗青胞姐即位,这便是严浓云的亲娘。可惜这位皇帝身体不好,只留下严浓云这么一根独苗便撒手而去。

  严浓云幼年登基,号圣悫皇帝。诗青年十五,即为辅政大臣,摄政王之名,显赫天下。

  曾经的故人都渐渐离去了,剩下的故人的后代们,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右相心结已解,本要告老还乡,却被陛下留着了她一个虚衔,仍为右相,仍在朝中出入。

  若不是诗青执意要娶夏烨煊为正君,老人或许不会出面,这些往事也会随着时间的尘埃慢慢埋在她一个人的心里。

  只是她看着诗青就会想起自己从前,为了爱而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不曾考虑好,莽莽撞撞,不仅负了她本该珍惜的人,却负了本珍惜她的人。如今孤老一身,除了回忆一下当初为了权势,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辜负的男子,其余的,早已了无牵挂。

  “祖母说出这些往事,也能解脱了。”夏烨煊轻叹道:“丘山没有怪责祖母,祖母也老怀欣慰。”

  “丘山爷爷是个有傲骨的男子,可惜与祖母错过了。”诗青轻抚着夏烨煊的头说道:“祖母告诉我们这些事,大概也是想给我们上一堂教育的课,让我们彼此珍惜。”诗青想起当初右相的八字箴言依旧唏嘘:“那时祖母说,守望相助,长久幸福,或许也是说的她自己。她想如此,却没有机会。”

  “幸好……幸好我们没有如祖母和丘山爷爷那般……”

  “傻瓜,和权势比起来,你才是最重要的。”诗青轻吻了下他的头,道:“等丹冬回来,我们见过面之后,便迁居江南吧。唯唯已经念叨几次了,他说想看水莲居的荷花。”

  “好,很久没见挽究了,他家琪琪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了。”

  诗青轻笑一声:“丹冬可不喜欢她。”

  “嗯?”

  “要知道?以后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