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7年6月10日，续多个国家民间宇宙观测组织公开发表自主观测结论之后，联合国宇宙观测站终于顶不住压力，在这天深夜公开了部分观测资料，确认萨格尼特恒星“星途暗淡”，正在快速脱离主序阶段，进入衰退期，原因暂时不明。

  恒星持续燃烧，由盛而衰，最终归于黑暗，这场星星的葬礼本来应该持续亿年。

  而现在，根据光谱模拟推算，按照这个速度褪色下去，再有二十年的时间，萨格尼特恒星就会从一颗黄矮星彻底变成黑矮星。

  公布消息的当夜，官方博文下面就堆积起上亿回复，强烈谴责联合国居心叵测，隐瞒事实。

  华霖用最简单的两个原理“能量守恒”、“物质守恒”给黎舞解释这个异常状况背后隐含的风险，糅杂着宇宙起源历史、恒星演化规律，讲得她一愣一愣的。

  黎舞端着夜宵泡面思考半天，举手：“我懂了，星星熄灭的这个过程，就和人走向死亡差不多。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如果忽然死了，大概率就是被人杀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华霖忍了忍，再强调一次：“我的意思是，事物的发展脱离自然规律，肯定是受到其他因素的介入。”

  她低头嗦面：“我完全懂了！~哧溜”

  华霖看了一眼那个埋在面碗上的后脑勺，摇了摇头，走回自己的书房。

  恒星之所以衰退，本质上是因为元素聚变结束，能量耗尽。

  目前的主流猜测有：

  第一种猜想是物质缺失，萨格尼特恒星的反应氢元素因为某种原因减少，导致聚变反应密度下降，星球的光和热度无法维持之前的强度，因此光谱分析的等级下降。

  第二种猜想是能源剥夺，恒星向太阳系所在的位面上，存在某些物质剥夺了光的传导，导致我们看到的弱化的光球。

  第三种……

  无论哪种猜测目前都没有得到实证，也就无法确定“介入因素”的具体形态。

  华霖正在浏览各观测组织及专家在学术网站上发布的论点，身后的门缓缓拉开一条缝。

  黎舞探头进来，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博士，你说要是真的快末世了，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准备？”

  “嗯，是要准备准备……”

  他看着这个伸手党充满期待的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是语气平淡地说：“这个问题，你自己先动动脑子再来和我讨论。”

  门蹭着鼻尖关上，黎舞挠了挠后颈，嘟噜了一句“小气鬼”。

  书房里，华霖走到窗前，望向夜空，想要看向宇宙遥远的深处。

  可惜雾霾遮天，月影朦胧，一千颗星星都躲在云的后面，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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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全球各地爆发了持续不断的抗议行动，人们在政府所在地，成群结队地进行游街示威、静坐反对，斥责政府蒙蔽群众，隐瞒真相，要求完全公布已知信息，保障民众的知情权与认知权。

  6月12日下午，帝都大学的学生自发组织行动，成千上百的自航器违反校内禁止飞行条例，围绕着学校各个行政大楼列队示威。

  编纂组正好在进行首月工作总结会议，组长石教授还没正式开始向资方代表姜丹峰汇报工作，众人就听到外头传来引擎绵延不断的轰鸣。

  自航器如同虫群一般，遮天蔽日地从窗外飞过，每个自航器上都悬挂着醒目的横幅，正面用鲜红的血色书写着“宁可清醒地死去，也不愿愚昧地存活！”

  反面，则是是黎天高的黑白画像。

  在众人的一片沉默中，姜会长饶有兴致地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回头对石教授笑。。。着说了一句：“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气氛这才缓缓地松弛下来。

  石教授叹了一口气：“翅膀还没长硬，这样心眼直，气性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外面闹哄哄的，月度报告会很快就潦草结束，姜会长的秘书去外面联络交通接送，众人在此时闲聊起来。

  “年轻可真好呀……要是我们这帮老家伙参加游行，怕是明天就被开除咯……”

  “开除事小，我还有最后几年房贷没还呐，可不敢停下来……。”

  “得啦，还什么房贷！？再这样下去，还没有世界末日，人类已经开始自我毁灭了。”

  石教授见众人议论纷纷，便站起来，严肃地敲了敲桌子。

  “现在事情暂时还没有定论，越是这种时候，大家越要谨言慎行，不要记住我们历史学家最重要的责任！”

  “当然会记得。”组员们纷纷表态，“证书上都写着，书写历史，见证历史，我们不敢忘。”

  “要明白，真实才是历史的灵魂，不要过多的评判，不要带上个人的感彩，人类的认知是狭隘的，时间会论证一切。”

  说完，石教授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会议室门口的姜会长。

  姜会长回过头，轻轻地鼓掌。

  “石教授的金玉良言，我这个门外汉听了也获益非凡……大家这个月辛苦了，月底我们协会要举办上半年的交流会，到时候请大家务必赏脸光临，一起吃个饭放松一下。”

  姜丹峰走后，大家很快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伴随着外头响亮的游行口号，开始心不在焉地工作。

  “国家应当陈述真相，制定策略，公布社会资源流向，要把末世生存的机会与条件，公平地给予华夏的每一个公民！”

  “比死亡更难忍受的，是被欺骗，被蒙蔽，被肆意摆布！”

  学生们打开驾驶座的窗户，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那呼声如浪涛，覆盖校园的每个角落，也向围墙的外部满溢。

  华霖靠着窗户，听了许久，心里想着，原来这个世界还不至于那么不可救药。

  当年的自己，沉醉于学术的象牙塔中，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估计是不会出来参加游行的。

  现在因为黎舞，他走向外面的世界，终于看到了、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有一些情绪想要诉说，他翻了翻通讯录，看着她的名字有些犹豫不决。

  对方反而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博士，你快看啊，好夸张，整个射击训练馆现在都是爆满的。”

  视频的那边，人头攒动，黎舞身后的每一个靶场都有人在排队等待。

  “平时我下午过来场地上都没什么人的，结果今天都排不到位置了，早知道预约提前预约一下。”

  看着她有些懊恼的脸，华霖觉得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你今天过去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其他特别的是事情？”

  黎舞点点头：“我在地铁口，看到有一些工人聚集在一起进行罢工游行，警察在劝阻他们，我还拍了一段视频发给爱德华……也发给博士看看。”

  工人们的抗议游街与学生的环校驾游，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学生的游行，是理想主义带着一股浪漫的救世情怀，追求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圆满。

  而工人的游行，是现实主义被逼无奈的选择，充满着辛酸狼狈。

  镜头下，激愤的人群算不上衣着光鲜，每个人都情绪失控，丢失基本的礼貌与风度。

  女人高举着抗议的标语口中控诉不止，男人则一边咆哮一边用毫无武装的身体冲击着维和警防。

  他们对警察发出高亢的嚎叫与质问。

  宪法上，我们是国家的基石，现实中，当权者却视我们如蝼蚁，肆意蒙蔽我们的双眼。

  反对政权随意罗织平安的谎言！

  抗议各级人民代表的沉默行为！

  要求政府保障公民基本的生存权与知情权！

  视频并不长，华霖看着那一张张脸，无不是尖刻中透着无奈，愤怒中带着恐惧。

  “博士，我觉得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这几天我也看了不少专家意见，如果真的存在其他外星势力夺走了萨格尼特的寿命…那太阳系的战争也不远了。”

  黎舞皱着眉头，说出自己思考一夜后的观点。

  “种族之间，强弱有别，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

  在有限的资源环境下，种族之间的斗争是不可避免的，直到出现一个强者，他消灭或者融合其他种族，最终走上统治者的位置，制定最有利于他发展的游戏规则。

  这一观念，她参考自身经历的上古战争。

  “所以，博士如果问我的想法，我的意见就是…”

  她顿了顿，言辞笃定。

  “在这个局面下，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该备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