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金秀怎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言下之意，就是说洛小兰没教养咯？

  邱金秀责备地瞪了洛小玉一眼，满含警告意味：“小玉，你不在家，也要跟大家伙说一声，让我们一通好找。”

  她们是好意找人去的。

  “奶奶你怎么信口雌黄？我一直在家，你不是知道吗？姑姑去了草垛，还是我告诉你的嘞。”

  洛小玉拆穿了邱金秀的泼脏水。

  邱金秀老脸一沉，皮笑肉不笑地靠近洛小玉，一把抓住她的手，阴阴地掐她，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不说话能憋死你？”

  洛小玉对邱金秀的路数了如指掌，想恐吓她？没这么容易！

  前世，她也许会被邱金秀三言两语吓倒，卑微地接受脏水，可这一世，她明白名声有多宝贵，断不会让邱金秀自私的想法得逞。

  她不着痕迹地挣脱邱金秀的手，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伸手指着洛小兰的裙子，语气夸张地说：

  “呀，小姑，你胸口扣子怎么敞开着？内衣还挂着草？不会是滚草垛去了吧？”

  这话像平地惊雷，顿时吸引了胖婶的目光。

  洛小兰慌忙垂眸去看，果然，五颗扣子开了三颗，好一副衣衫不整的形象，连忙伸手捂住。

  “洛小玉！你过分了啊！我好心好意去找你，你还泼我脏水！”

  好意？

  我谢谢你的好意！

  洛小玉抿唇委屈巴巴地凝视着她，“小姑姑，你怎么冤枉我？”

  洛小兰彻底被这一幅无辜可怜的小模样给震怒了，气得当场扼住她衣领，骂道：“洛小玉，你装什么装？”

  啪嗒，啪嗒！

  两颗豆大的泪花从洛小玉眼睑摇摇坠落，小嘴微张着，惊恐可怜地哀求着，“小姑姑别打我，你去草垛和男人幽会的事，我真的只告诉了奶奶，没告诉外人！”

  路边三三两两路过的乡亲们顿住脚步，竖起耳朵听八卦，脸上表情眉飞色舞，窃窃私语。

  “我没听错吧！洛小兰和男人约会？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没嫁人是真，可是不是黄花大闺女就不知道了。现在的人呐，礼乐败坏咯！”

  村民指指点点，摇着头离开了。

  洛小兰气得全身筛糠般颤抖，抬手就揪洛小玉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做的好事！”

  头发被拎起来，有种要离开头皮而去的痛觉，洛小玉见这么多人看着，姑且让洛小兰占点上风，否则，洛小兰会没完没了地骚扰她。

  她的目标是休战，腾出手来赚钱、复习功课。

  洛小兰段位不低，见她不反抗，便知有猫腻，丢开手，向邱金秀使眼色。

  邱金秀读懂了她的意思，女儿到底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落得个殴打晚辈的名声不好。

  可她邱金秀不同，她是洛家的当家主母，整个洛家都得围着她转。

  她想打谁，就打谁！

  还教训不了一个刁蛮孙女？

  她抡圆了巴掌，狠狠地扇向洛小玉。

  啪！

  巴掌扎扎实实地打在了一张脸上。

  那人一个趔趄撞在邱金秀身上，疼得直哎呦。

  “打错了！哎呀，妈，你眼瞎了吗？那是我哥！”洛建辉在一旁跳脚，忙上前搀扶。

  洛小玉闭上眼挨打的时候，只觉有人推开了自己。

  “爸？怎么是你？”看着眼前这位40出头、精瘦中带点儿书卷气息的男人，洛小玉心口一暖。

  洛建国挨了老妈一巴掌，却护得女儿周全，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爸没事儿。”

  “可您有脸都肿了！”

  洛小玉声线哽咽，冲着邱金秀控诉道，“奶奶，你下手也太重了！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亲人！”

  邱金秀压根没半分歉疚，反而语气刻薄地骂道：“建国，好好管教管教你女儿！污蔑小兰偷人不说，还三翻四次和我顶嘴！”

  洛建国是个受过传统教育的男人，百善孝为先，从来不敢忤逆邱金秀。

  可女儿是他的底线，他的女儿他可以打，别人不能打，包括他妈！

  “妈，小玉年龄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洛建国替女儿求情。

  老实巴交的儿子也护犊子了？

  这可把邱金秀气炸了，上手就揪他耳朵，“你怎么当家的！你看看你女儿，白天偷鸡蛋顶撞长辈，晚上污蔑长辈！你不管，那我来管！”

  洛建国被揪得团团转，“哎哟，妈，放手！有话好好说，小玉是个好孩子……”

  “奶奶，你放开我爸！有事冲我来！”洛小玉急忙拉架，可洛建国把她护在身后。

  “小玉，你别管，你先回去。你奶奶是这种性格，发泄出来就好了。”

  洛建国挡在祖孙之间，不让他们自相残杀。

  可怜的洛建国，挨了亲妈不少耳光，路过的乡亲们都看不下去了。

  “哎哟，金秀啊，你家老大好歹也40多了，拖妻带女的，你怎么还打他？”

  邱金秀嫌丢人，就拽着洛建国的耳朵，把他拎回家。

  可令洛小玉无法理解的是，洛建国竟对亲妈任打任骂。

  这种没有尊重的相处模式，已经持续了40年。

  瓦房的木质窗户透过橙黄的光芒，兰招娣影子在窗前忙忙碌碌，好像是在叠衣服。

  天下没有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被人殴打而无动于衷！

  听到动静，兰招娣出门一看，双腿顿时一软。

  家里的顶梁柱，孩子她爹都已经40多岁了，还被亲妈当着小辈的面、手把手揍！

  洛小玉忙搀她一把，“妈，你别急！”

  不料，兰招娣愣是没撑住，脚下踉跄了几步，跑到邱金秀身边就跪了下去。

  “妈，你别再打建国了！让晚辈看到不好！”

  在父母被奶奶殴打，却选择不还手的那一刻，洛小玉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养育之恩真的能让人盲目到连尊严都不顾了吗？

  说到底，还是洛建国夫妇没有独立生活的底气。

  洛小玉拉起兰招娣的胳膊，把她往上拽，一面开解她。

  “妈，你起来！我和爸没做错什么！是奶奶一直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咱们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她的出气筒！”

  兰招娣深知她说的有道理，可逆来顺受太久了，早就忘记了该怎么反抗。

  她撒开女儿的手，说：“小玉，你快进屋，这事儿你别管。”

  洛小玉的心被无形的钢针戳痛，眼看父母被拿捏，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两世不是白活了吗？

  她决定给父母一点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