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建国也看清了洛前进心里根本没他这个儿子。

  他顿住脚步，转身阴恻恻地凝视着罗前进，“呵呵，既然不让我们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明天，我买几包炸药，把四个墙根炸了！”

  这么有血性的威胁，从文弱的父亲口中说出来，倒是洛小玉没料到的！

  她回头看到洛前进脸色发白，颤抖地指着他们的背影，不知该骂什么好。

  邱金秀猛拍大腿，开启撒泼耍赖模式。

  “哎呀，父老乡亲们过来看看啊，洛建国要炸屋子！要把咱们全家都炸死啊！”

  洛小兰嫌弃地白了父母一眼，以为他们多大本事，连亲儿子都镇不住。

  真是丢人！

  她不耐烦地阻止邱金秀，“行了行了，别嚎了。这会儿大家都回家做饭去了，谁还听你的鬼哭狼嚎！”

  邱金秀表情不自然地停止了嚎叫，可心里没底，诚惶诚恐地问洛前进：“建国不会真的炸屋角吧？”

  洛前进也是第一次被大儿子威胁，面子上挂不住，“他敢！我第一个举报他！”

  他不再搭理两个妇女，阔步转身进屋。

  门后，一个缩头缩脑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火力，厉声喝道：“谁？”

  二儿子洛建辉从门后走出来，表情不太自然。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他倾注了大量钱财和感情培养的二儿子，竟整天在村里闲逛游荡、无所事事，比不上大儿子一根手指头，这让洛前进无比心塞。

  洛建辉表情尴尬而惶恐，“爸，我找我的拖鞋……”

  “一天天的，连双拖鞋都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洛前进北小儿子气得差点心肌梗塞。

  一夕之间，洛家的家庭矛盾暴露无遗，没有彻底压倒洛小玉，洛小兰很不服气。

  她压低声音给洛前进吹耳边风，“爸，看到了吧？我就说过，大哥一家没一个好东西！全是忘恩负义的家伙！”

  洛前进从偏房收回深邃的目光，落在洛小兰身上，不置可否。

  “爸，洛小玉既然说要让出名额，咱们就收回来。反正整个村要名额的青年多得是！凭什么轮到她洛小玉？”

  这是今天发生的唯一一件喜事了。

  洛前进语气阴冷，“那你说给谁？”

  洛小兰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刚想说什么，就被洛前进堵住了话头。

  “是不是想给路湘？”

  路湘是远近闻名的下乡青年，长得英俊帅气，更重要的是，路家在城里大有来头。

  洛小兰瞳孔剧烈地震，目光闪躲了片刻，“当然不是。”

  路湘家有权有势，要想回城，根本用不着高考。

  她更希望路湘永远留在村里，这样，她才有资格嫁给他。

  否则，回城了，她上哪儿找金龟婿去？

  “她不是说给林局成吗？”洛小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心里便有了计较。

  见洛前进没说话，洛小兰继续给亲爸吹耳边风。

  “爸，洛小玉明摆着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咱们正好收回名额给林局成。

  他考上了，正好离开村里，远走高飞。

  考不上也会记得咱们的功劳。”

  洛小兰私心却想让林局成考上，否则，日后在白云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保不定林局成会对她图谋不轨。

  东窗事发就不可收拾了。

  洛前进凝眸死盯了女儿十几秒，这个女儿心思缜密、野心勃勃，深得他的真传，可比儿子强多了。

  不过，今天，他在村社就听到几个农民在讨论洛小兰和路湘的事，传得有鼻子有眼，心中便生出不满。

  他洛前进的女儿，没有媒妁之言，怎么能和外面的青年勾搭成奸？

  “我听说，你今天去草垛了。”洛前进语气诡谲地问。

  洛小兰很敏感，忙说：“我去找洛小玉。她和林局成关系好，我怕她和林局成勾搭成奸，坏了咱们洛家女儿的名声。而且，爸，她为什么独独把名额让给林局成，而不是别人，你不觉得蹊跷吗？”

  洛前进瞳孔微眯，露出极其厌恶的神色，几乎咬牙切齿地骂道：“呸，这个死女子，早就知道她不是好东西！分家了也好，免得她坏了你的名声！”

  分家？

  把这三个受气包踢出去单独过日子，到时候穷得揭不开锅，还能看笑话呢！

  洛小兰闻言双眸发亮，“爸，分家？你说的是真的吗？把他们赶到牛棚去，我看他们还怎么横！”

  洛前进表情却不容乐观，分家后，这个家就失去了两个精壮劳动力，好多活儿不就落在他这个一家之主头上了？

  想想他洛前进，年轻时叱咤风云、横行村里，年老了还要干脏活累活，真是遭罪！

  他是不希望分家的。

  可碍于一家之主的骄傲和威严，放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是绝不可能收回来的。

  那就意味着，他的决策是错的。

  他不能打自己的脸！

  洛前进不置可否，转身走进房去。

  白云乡的傍晚炊烟袅袅，湿润的雾气从河面吹过，形成月白色的雾气，笼罩在村庄的上空。

  空气中弥漫着焖瓜菜的香气，家家户户的鸡鸭牛羊都嚷嚷着回巢。

  洛家的锅里焖着南瓜和豆角，但兰招娣一家三口都没出席。

  洛建国坐在门槛上，夜幕笼罩在他身上，看上去格外沉重，只有一个旱烟斗发出一明一灭的光。

  “名额不能让。”他语气郑重地说。

  兰招娣也坐在床沿抹眼泪，非常想不通女儿的选择。

  “是啊，怎么能说让就让？咱们准备了这么久！”

  洛小玉知道他们准是当真了。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照样进城，照样考试，你们等着瞧吧。”

  洛前进和兰招娣脸色微变，齐刷刷看向她。

  “你把名额都让给别人了，还考什么呀？”

  在计划成功之前，绝不能泄露出去，她轻轻拍着妈妈的肩膀，说：“爸妈，事情还没成功，咱们忘了这件事吧。到事成那一天，我一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见女儿这么踌躇满志，洛前进心里有点安慰。

  他的女儿，当然是最优秀的！

  可兰招娣还是担心，“哎，话已经说出去了，万一，林局成来家里要名额……”

  “那就给他好了。”洛小玉无所谓地耸耸肩，仿佛让出去的不是万里挑一的高考名额，而是一个地瓜！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兰招娣愁容满面。

  洛小玉拉着亲妈的手，露出神秘的笑容，“你放心，他不会亲自来拿的。自有人帮他！”

  兰招娣无奈地摇摇头，女儿大了，越来越猜不透她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