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简宜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自己和程初、沈嘉阳吃宵夜时被娱记拍到了。

  这时候，沈嘉阳已经发微博表明这只是一场朋友间的聚会，除了简宜和他，还有一位共同朋友也在，并不是单独相会，插足别人感情。

  程初身为那个共同朋友，登录自己实名认证的微博，转发了沈嘉阳那条澄清微博【我就是那个共同朋友，感谢这位娱记朋友，没把我这个幕后从业人员的正脸拍到，免了一场风波。】

  随后，再请公关公司一出手，微博上舆论的方向就变了，从吃瓜看热闹变成了指责娱记博眼球和流量不惜恶意引导舆论风向。

  这样一来，简宜和沈嘉阳深夜相会的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简宜便不再放心上，吃过早餐，便换了身衣服出门，前往秋月明家里。

  但到了秋月明家里，她才知道，秋月明从黎城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因为身体不舒服，住进了疗养院里调养身体。

  简宜转道去疗养院，见到秋月明的刹那，心里便是一酸。

  才几天不见，秋月明就明显瘦了一圈，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哪怕脸上强撑着笑意，也能看得出来眉宇间的疲惫。

  可见去黎城这一趟，透支了她所有的精力。

  “不要担心，我没什么大碍。”秋月明以为简宜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才匆匆赶回北市，语速缓慢地道“就是上了年纪，觉太少引起的精力不济，我静养一阵就恢复过来了。”

  简宜心中涌上一股愧疚，她这趟回北市，是想问老师一些关于方昊和方南之间的事情。

  看到老师如今的样子，她哪还问得出口。

  老师心思敏锐，一旦她问了，就一定会察觉到什么。

  简宜推着老师的轮椅，在疗养院里散步。

  秋日已深，秋月明盖着一张薄毯，听着车轮碾过地上枯叶的声响，温声絮叨“天气转凉了，你早晚记得加件外套。你呀，每到换季就容易感冒。”

  简宜应了一声是。

  慢慢地走了一圈，秋月明的说话声渐渐轻了，待再回到房间，她已沉沉睡过去，脸上还挂着恬淡的微笑。

  护工将她抱到床上，简宜替她盖上薄被，也没将她惊醒。

  –

  一片枯叶被秋风从窗外送进来，悠悠荡荡地飘到床头柜上。

  沉睡中的秋月明，恰如这一片落叶。

  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消散。

  谁都留不住。

  简宜轻声对护工说“明天我再来看老师。”却在转过身的刹那，红了双眼。

  –

  离开疗养院，简宜打通了表哥顾时礼的电话，约在儒兴影业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顾时礼如今是儒兴影业一把手，时间远不比从前多，因此简宜开门见山，连寒暄都省去，直接说出来意“你帮我查一查当年方南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宜是顾家小辈里唯一一个女孩，从出生那天起，就备受家里所有人的殊爱。

  她被千娇万宠地长大，明明有娇纵任性的资本，却从小过分地独立清傲，鲜少开口向家里人要过什么东西。

  顾时礼和她感情深到如同亲兄妹，也是第一次听到她向自己提出要求。

  但听到是方南车祸的事，顾时礼的脸色倏然淡了下来。

  因为方南的死，差点也让简宜活不下来。

  那一场车祸，那不仅是她的噩梦。

  也是他们家里所有人的噩梦。

  这五年里，方南已经成为他们家的禁忌。

  没人敢在简宜面前提一句和方南相关的事。

  但如今，简宜自己提起来了。

  “方南是方昊的弟弟，五年前，方父过世，时隔两月，方南车祸身亡。”她语气很平静，一字一句，咬字却格外清晰。

  “前几天我在黎城看到方昊叔叔和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起了冲突。那个肇事司机家里条件很差，却在他入狱的几年，他的妻子开了餐厅，供着女儿学美术，送儿子出国留学。”

  话说到这里，顾时礼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咖啡店服务员在这时端咖啡过来，简宜便止了话。

  等服务员离开，顾时礼在简宜点的咖啡里又添了块奶糖，轻轻搅拌过后，才推到她面前，温声说“幺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

  简宜抿唇，冲他一笑。

  这一笑，笑得顾时礼锐利的眉峰都跟着软下来。

  “幺幺，你难得回北市一趟，就多呆几天吧。”顾时礼唇边也泛起了笑，“城南新开了一家餐厅，菜品很不错，这两天我抽空带你去尝尝。”

  简宜自然要待在北市一阵的，老师那样的状态，她想多陪老师。

  “这顿饭该是我请你的。”她说，“沈嘉阳的事，还要多谢你。”

  顾时礼摇了下头，语气有几分无奈“幺幺，你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沈嘉阳的事，程初上周已经请过我了。”

  顿了顿，他又说起别的事情，“程初和我说，你写了个电影本子？”

  简宜点点头。

  顾时礼问她“想什么时候立项拍摄，有属意的导演和制作班底吗？”

  听这话的意思，大有替她筹拍电影的打算。

  简宜想拒绝，话没出口，顾时礼察觉她的意图，先一步截断她的话“幺幺，如果你真的想做出好作品，就把你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再打磨剧本，其他的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她如今已不在方辰影视，程初又入职了儒兴影业，当沈嘉阳的经纪人，就剩她一个人单打独斗，要筹拍电影，从拉投资到拍摄，每个环节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有现成的资源和专业团队可用，实在没必要自己去折腾。

  “用家里的资源，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顾时礼微微叹了口气，“幺幺，这么多年了，别再拿家里人当外人。”

  简宜凝眉想了半晌，最终还是败在顾时礼温情脉脉的目光里，松了口“好，不过新剧本立项的事，我想等《旷野》先拍完。”

  顾时礼眉目舒展“行，都听你的。”

  正事说完，等杯里的咖啡喝尽，两人便起身，顾时礼替简宜拿起手包，一道离开咖啡店。

  咖啡店里角落的座位上，袁新翰举着手机，将简宜和顾时礼的背影收进摄像头里，随后把这一段视频发给了程燃。

  【我在咖啡店看见了简老师和儒兴影业的小顾总。】

  【小顾总不仅替简老师拌咖啡，还帮她拿包，看起来关系匪浅。】

  【兄弟，不是我说，你这头上好像有点绿啊。我听说这位小顾总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今天却和简老师有说有笑，尤其是看简老师的那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

  程燃下了戏，才收到袁新翰发来的视频和消息。

  这时，已是中午。

  简宜和顾时礼在咖啡店见面，已经被娱记跟拍到，把二人说笑的照片曝光到各大网站。

  但这事并未闹起什么风波，照片发到网上，不到半小时就没了声息。

  那个娱记把相关图文都删了。

  只留下一些吃瓜人手快截图，小范围地传播着，残存下来的这么一点痕迹。

  程燃看完袁新翰发来的视频，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倒是和他同时下戏的女一号焦玥，不知道和助理说了什么，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刹那冷了脸。

  待下午拍戏时，焦玥频出状况，一连g数条。

  那场戏，恰好是程燃和焦玥的对手戏。

  程燃不知受她影响，还是自己本身状态也不好，发挥也很不稳定。

  明明是一场青梅竹马重逢戏，硬生生被两人演出了一股苦大仇深。

  拍到第十八条，梁宴终于也失了耐性，没好气地对两人说“行了，今天下午你俩休息，给你们一个下午的时间，调整好状态。”转头又让助理通知下去“这场戏挪到明天再拍。”

  程燃和焦玥都一脸歉意，向导演以及剧组工作人员道过歉，便各自走向自己的化妆间。

  赵一淮跟上来，低声说“草儿，玥姐状态不好，好像是因为你家简老师和那位小顾总的绯闻。”

  程燃脚步一顿。

  赵一淮说“袁新翰和我说，他刚打听到小顾总和玥姐关系暧昧，据说是拉拉扯扯了好几年。”

  袁新翰好八卦，跟赵一淮臭味相投。

  哪怕《高三二班》已经拍完几个月，这两人依旧隔三差五地联系，那股黏糊劲儿，简直似热恋中情侣。

  程燃侧过头，似笑非笑地问了句“那他打听到了简老师和小顾总是什么关系了吗？”

  赵一淮讪讪地挠头“那倒没有。”

  到了傍晚，剧组收工。

  这天的拍摄都不太顺利，梁宴借用酒店的会议室，临时开了个剧本研读会。

  主创人员都要参与。

  到会议结束时，已经是深夜。

  程燃从会议室出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摸出手机，登录微信看了看。

  一个白天过去，那个置顶的聊天框，毫无动静。

  他微微摇了摇头，在心里叹口气，有些无奈地主动给简宜发去消息【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

  简宜待在北市，忙得有些脚不沾地。

  她每天上午去疗养院陪秋月明，下午或是晚上，则抽空陪家人或者朋友。

  《高三二班》的粗剪版成片已经出来了，霍江传了一份给她。

  简宜花了两个下午的时间看完，又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写了份修改意见给霍江。

  待这些事情告一段落，时间已过去一周。

  顾时礼派人查方南车祸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趁着简宜回顾家老宅住的这天晚上，顾时礼也早早赶回老宅，拿着底下人调查到的资料给她看。

  “方昊父亲过世前，留了一份公证过的遗嘱。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均分，由方昊和方南继承。但随着方南车祸身故，加上方南已没有任何亲属在世，这份遗嘱也就没了效力。”顾时礼说。

  他知道简宜在怀疑什么，敛容道“在方南车祸的前一周，方昊的叔叔去过黎城，曾在黎城的银行取出五百万现金。”

  简宜翻看资料的动作一顿，抬眸问“那五百万是不是进了肇事司机家里人的账户里？”

  “暂时还不清楚，肇事司机一家四口的银行流水没有任何问题。”顾时礼摇头，“至于那五百万现金的去向，得去黎城那边细查。”

  简宜攥着资料“我明天就回黎城。”

  顾时礼却淡声道“这事你不用操心，这两天我把公司的事情交代下去，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黎城。”

  他要亲自查。

  当初方南车祸，差点要了简宜的命。如果这事真的有猫腻，他会让背后的推手付出双倍的代价。

  简宜一怔“你要亲自去黎城查？”

  顾时礼睨她一眼，“我主要是想会一会你那位国民校草男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