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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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现如今是苏息云的养母,梵音自然是要与她结交的。

  而且，淑妃能为惠嫔母子撑腰，表明她并非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之人,本就有值得相交之处。

  淑妃代替晚柔，牵着梵音的手，为她引路。

  双目失明的好处又增加了——初次见面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携手同行，提升亲密度。

  梵音正在酝酿言辞，忽听有人掐着嗓子道“哎哟，你们瞅瞅,淑妃妹妹可真是殷勤备至,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和宠冠后宫的大红人变得如此亲近了。”

  梵音心中暗笑。

  原来和睦相处只是表面功夫,装给皇后看的，这还没出神秀宫的大门呢，就有人按捺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她不认得这个声音，但合理推测，此人应是贤妃。

  贤妃不贤，乃是霸凌惠嫔母子的主力，而惠嫔与淑妃交好，为了维护惠嫔母子,淑妃与贤妃起过多次冲突，二人势如水火。

  因此，贤妃出言嘲讽淑妃，顺理成章。

  淑妃却没接对方的话茬，而是压低声音对梵音道“你只当没听见，此等贫嘴贱舌之人，你越理她,她越发作得厉害，你不理她，她就只能怄在心里，自己受着。”

  没想到淑妃的脾性竟如此合她心意，梵音含笑点头，轻声道“姐姐所言极是。”

  二人亲亲密密、窃窃私语的模样落在贤妃眼里，想当然的就以为别人在说她坏话，心火歘地就烧起来，她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继续阴阳怪气“瞧你们有说有笑的，既然这般得趣，何不大点声，让我们也跟着乐一乐？”

  淑妃笑道“吾之蜜糖，彼之砒礵。我觉得有趣的事，旁人听了未必觉得有趣，说不定还会火冒三丈。与其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贤妃的嘴上功夫本就不如淑妃，被这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愈发着恼，可当着众妃嫔的面，她又不好撕破脸皮，反让别人看了笑话，于是只能忍气吞声，眼看着淑妃和梵音相携而去。

  待走远了些，梵音问“姐姐，方才与你说话的人，是贤妃吗？”

  淑妃道“正是她，你如何知道的？”

  梵音道“乱猜的。”

  果然被她猜中了。

  旁观了这次短暂的交锋，她对贤妃有个笼统的评价——又菜又爱撩。

  暂且将贤妃抛诸脑后，梵音道“对了，还未请教姐姐芳名。”

  淑妃道“我姓玉，名无暇，不是‘美玉无瑕’那个‘瑕’，而是‘自顾不暇’的‘暇’。”

  梵音道“我以后便唤你‘玉姐姐’可好？”

  玉无暇不置可否，话音蓦然变得低落“惠嫔还在时，便是这般唤我的。”

  梵音应该出言安慰的，可她与惠嫔素不相识，与淑妃也是初次相见，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虚伪，不如沉默以对。

  静了少顷，玉无暇主动开口“你和五皇子，相处得还融洽吗？”

  梵音面带微笑道“蟾儿伶俐乖巧，敏而好学，是个极好极好的孩子，我打心眼里喜爱他。只不过他刚来泠泉宫不久，言行举止还很拘谨，等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好的。”

  梵音说话时，玉无暇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语气可以假装，表情也可以矫饰，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尤其她还是盲人，更难以作伪。

  梵音若无所觉，径自道“还请姐姐放心，我以性命保证，我定会待蟾儿如骨肉至亲一般，竭心尽力地爱他护他，绝不会让你——还有九泉之下的惠嫔姐姐失望。”

  她不仅生得美若天仙，让人情不自禁地对她生出好感，而且，她还有一双会说话的含情眼，即使看不见，依旧清波流转，潋滟生辉。

  看着这样一张脸，对着这样一双眼，玉无暇很难不相信她。

  玉无暇忽地想起宫里的流言。

  关于这位充满神秘的鲛人公主的流言有很多，比如她是披着画皮的怪物，真面目丑陋可怖，比如她以人心为食，比如她擅于蛊惑人心。

  之前，玉无暇以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此刻，她切身体会到了鲛人公主蛊惑人心的能力，竟恐怖如斯。

  玉无暇收敛心神，道“不瞒你说，见到你之前，我心里确实悬着一块石头，可见到你之后，这块石头便落了地。”

  玉无暇能感受到梵音的真诚，梵音自然也能感受到她的。

  大概是孤单太久了，虽然才刚刚认识，但梵音已经忍不住把对方看作朋友，她心里满是愉悦，脸上自然洋溢着笑容“玉姐姐，以后我们常来常往，蟾儿和他弟弟也可以时时相见。”

  玉无暇笑道“正合我意。”

  景顺宫距离神秀宫并不远，两个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便到了。

  此时，天刚破晓，东方微亮，启明星熠熠闪烁。

  未进宫门，梵音先听到了喧闹声。

  玉无暇也听到了，她让梵音在门外稍待，自己先行入内。

  梵音侧耳倾听，将里头的声音尽收耳底。

  “她怎么出来的？”玉无暇发问，语气平静。

  “趁宫女送水的时候，僖嫔突然从门后冲出来，将宫女撞翻在地，手都摔折了。她四处乱跑，奴才不敢用强，想着等她跑累了，再送她回去。”回话的是个男声，音色温润低沉，甚是悦耳——失明之后，梵音被迫从颜控变成了声控，声音好听便等同于长得好看。

  捕捉到“僖嫔”二字，梵音便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僖嫔，就是九嫔之中疯了的那个。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僖嫔住在淑妃的景顺宫。

  “风筝，你们快看，我的风筝飞得多高，它要带我飞到天上去，我要去天上做神仙了！你们等着，我会带着天兵天将下凡，把你们全部杀干净！”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无疑就是发疯的僖嫔了。

  梵音垂眸轻唤“晚柔。”

  晚柔就在她身侧，低声应道“奴婢在。”

  “僖嫔是什么时候疯的？”梵音问，“又是怎么疯的？”

  晚柔道“今年夏天，大概七月份的时候，好端端的突然就疯了，太医轮番来瞧，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听说一直吃着药呢，看样子没什么效果。”

  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疯了？

  这其中必有蹊跷。

  该不会和玉无暇有关吧？

  她和僖嫔住得如此之近，很难不被怀疑。

  “别碰我！”突然响起的喊叫声打断了梵音的思虑，“我的风筝！我的风筝飞走了！放开我！你们赔我风筝！我要杀了你们！我——”

  喊叫声戛然而止，僖嫔被封口了。

  未几，玉无暇走出来，握住梵音的手，柔声道“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梵音含笑点头“好。”

  不过须臾之间，交到朋友的喜悦就已消泯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防人之心。

  人心，便是如此瞬息万变，诡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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