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去厨房拿了两坛酒去找周至。

  “周大哥，你我兄弟许久没见，我来跟你好好喝一杯！”

  “自从你媳妇儿来了凉州，你小子还有心思来找我喝酒？”周至鄙夷地看着他。

  “好像是有日子没一起喝过酒了。我媳妇儿有朋友来了，就把我赶出来。”

  “哦？她在此地还有朋友？”周至接过一坛子酒，喝了一口。

  “是她以前的婢女，走散了，又碰到了。”冬生也喝了一口：“这酒还挺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许多，酒也即将见底。

  不知怎么就扯到明日接驾的事情上。

  “周大哥，你跟公主怎么回事啊？”冬生借着酒意问道。

  “你媳妇儿跟你说什么了吧？”周至也有些醉意。

  “她说公主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公主，为啥不在一起？”

  “她心里有我，我知道啊，”周至猛灌一口酒，“可她心里的人太多，我都不知道我能排第几。”

  “我就知道你是因为她养面首的事情！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脑袋上绿油油！”冬生拿酒坛跟周至的碰一下，“天涯何处无芳草！忘了她。干杯！”

  周至没说话，只痛饮了一大口。

  “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愿戴绿帽，就放弃京城的荣华富贵，跑到这大西北吃沙。哈哈哈！”冬生有些醉了。

  “哼，”周至自嘲地笑了笑，“不愿戴绿帽？我压根就没有戴绿帽子的资格。我放不下她，明知道她不可能只爱我一人，可我还是没忍住和她……事后我还说是酒的罪过，天知道我那时有多么清醒，有多么迷醉……如果我一直留在京城，恐怕成日里为她争风吃醋，也变得跟怨妇一样了。”

  “你没忍住和她……”冬生睁大了眼睛。

  “她问我愿不愿意做她的裙下之臣，我愿意，可我不能，这些年读的书，我父亲拿生命给周家换来的荣耀告诉我不能。所以，我只能落荒而逃，来了凉州。”

  冬生被这个真相震惊到了。裙下之臣！以周大哥的能力和才干怎么会甘心做公主的面首，还是之一。“上次你帮我去找她帮忙，一定很为难吧。”

  “并没有，反而我很高兴，给自己找到了去见她的理由。”

  “明日她就来了，你，想好怎么面对她了吗？”冬生有些担忧。

  “公事公办吧。”周至长叹一口气。“今日告诉你实情，不是让你同情我的。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照顾好她这次的行程，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送她回金陵后，我会请王爷为我赐婚，择一个合适的女子成家。”

  “周大哥，你……”

  “无妨，我以前不敢面对这件事，觉得很丢人，现在我想明白了，爱从不丢人。只是我们注定无缘，我如此困住自己只是徒增烦恼罢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对，爱肯定不丢人。只是你看啊，我当初悄悄喜欢芃芃，看着她嫁人，她还说不认识我，我还恼了她一阵子，后来看见她什么恼恨都忘了，只想紧紧抱住她，好好保护她……你见了公主，一定把持住自己啊！万一扑过去了，发现公主帐中有别的男人，我怕你会想不开……”喝了酒的冬生思路飘得有些远。

  “你给我滚！”周至怒吼。

  公主的车驾是在深秋的一个午后到达的。刘桢抱着暖炉裹着大氅下了马车依然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她站定之后目光扫了一眼或跪或弯腰行礼的人群，最后聚焦在为首站着的周至身上，她笑了笑，“都免礼吧。周将军，别来无恙？”

  “谢公主惦念，微臣一切都好。”周至极力压抑自己的激动之情。

  “卫冬生卫将军何在，真的没见到他？”楚国公主视线划过人群，看见灵蕴之时有些讶异，瞬间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公主脸。

  “末将卫冬生，参见公主。”就站在周至旁边的卫将军上前一步行礼，不禁腹诽，看来公主眼中只有周大哥，就在他旁边站着公主都能视而不见。

  “哎呀，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啊，长高了也壮了，怪不得我都没认出你来。”刘桢有些尴尬，赶紧给自己找个理由，又自我安慰：“左边是爱人，右边是姐妹，中间这个又不熟，没看见很正常。她一挥手，对旁边内侍官说道：“陈大人，宣旨吧！”

  旁边一个中年內侍恭恭敬敬拿出一卷明黄色圣旨，用尖细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成也。凉州参将卫冬生，文武兼全，屡立奇功。兹特授尔为陕甘总督，锡之敕命于戏，威震夷狄。钦哉。”

  圣旨宣读完毕，卫冬生周至等人错愕不已。

  “任命我为陕甘总督？”卫将军难以置信。“不是开玩笑吧。我资历太浅了，何德何能啊……”

  “卫将军大才，得陛下赏识，还不快截至谢恩。”老內侍递上圣旨。

  “我，请陛下收回成命。微臣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冬生朗声拒绝。

  灵蕴皱眉，这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卫冬生平民出身，能在如此年纪当上凉州参将已经很是了不得，是他自己拼搏努力的结果，也是他遇到贵人才能得到好的机遇。而皇帝压根儿没见过他，仅凭这点军功，直接成了封疆大吏，这不是儿戏嘛，也将冬生置于风口浪尖。

  “卫将军想要抗旨吗？”陈內侍阴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卫将军，先领旨谢恩，其他待会儿再说。”周至小声对他说道。

  “我，好吧。臣领旨谢恩！”卫将军双手接过圣旨，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卫将军起身吧。咱们屋里说话。这外头真冷啊。”长公主开口道。

  “应该还有一封圣旨啊。没了啊？”冬生问。

  “哪还有什么圣旨？”长公主笑了，“罢免你的圣旨吗？”

  “我前些日子写了折子上京……”

  “陛下自有安排。卫将军不要着急。先起身吧。”陈內侍将他扶起来。

  周围官员纷纷道贺：“恭喜卫大人高升！”

  进了内堂，其他人又跟长公主说了些吉祥话，刘祯也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各自退下了。屋内就剩下新上任的卫总督夫妇和周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