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冬生醉醺醺回来。看这样子，怕也问不出什么了，灵蕴与阿雪一起给他擦干净了手脚扶到床上安寝了。

  大清早卫总督一睁眼便看见妻子拖着脑袋悠悠看着自己。

  “夫人怎么这样看着我。看得人心里发毛。”

  灵蕴看着他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方知府送来的六个侍婢不知大人准备怎么安排。”

  卫大人还有些不太清醒，“什么侍婢？”又恍悟过来，“你说她们啊，随夫人安排啊。内宅之事都听夫人的。”

  他果然知道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灵蕴有些失望。“那妾身就将她们安排在西面几个院子里。按照年纪大小，隔日一个吧。”

  “嗯。你来安排。”冬生有些不明所以，几个婢女而已，她干嘛还一本正经跟自己商讨，想到等会儿还要去跟方知府斗智斗勇颇有些头疼，“这个方知府，问他要钱跟要他命似的，结果送东西送人倒是主动的很。”

  卫夫人绝望了。还是不能像父亲母亲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吗？自小身边的人都告诉她男人三妻四妾才是正常，像父母那样才是不合群的存在。可她偏不信。汪绪跟她立过誓言此生绝不纳妾，可惜英年早逝。沈巍也说过对她的心意可昭日月，依然美妾无数。冬生也曾经起誓不纳妾但那是他还不是总督，还没有这许多的权利。

  或许回了京城，就不回来了吧。然而想到再不回来，再也见不到卫冬生，她心如刀绞。然而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同样痛不欲生。是啊，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千年前老祖宗都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又忘了呢。

  “小姐，怎么说？要不要将那几个狐狸精撵走？”阿桂跑来问道。

  “不。把她们安排在西边那几个院子了。今晚就让年纪最长的去伺候吧。”灵蕴目光空洞，望着远方，若他接受了……既无诰命，官府婚书又是假名，这桩婚事就罢了吧。

  灵蕴心下决绝。“阿桂，若是我们此去金陵，再不回来，你再也见不到司徒，会不会恨我？”

  “小姐说什么呢，我见他干嘛，我恨不得一辈子不见他……”阿桂声音越来越小。

  灵蕴心下了然。不然不带她了吧。若是因为自己拆散了别人的姻缘也是造孽。

  晚些时候，卫总督用了晚膳过后去书房写奏折。听得门响，以为是妻子过来了，头也没抬招手道：“快来帮我看看这措辞是否合适？”

  一阵香风袭来，卫总督打了个喷嚏，“你今日换了胭脂啦？这么香。”说话间他抬起头来，看到是个陌生的美人有些傻眼了。“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那美人娇笑着：“不是大人让我过来的么。”

  “我何时让你过来？你是新来的婢女吧？”冬生想起来昨天新进府的丫头。“你不去伺候夫人，跑我这里作甚？你说你一个丫鬟涂那么香粉做什么？阿嚏——呛死我了。离我远些。”

  美人有些委屈地后退两步，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娇软：“夫人怕大人一人寂寞，遣了奴婢前来伺候。”

  “我不需要伺候，你伺候好夫人就行了。”冬生摆摆手赶她走。

  “可是奴家不会伺候女人，只会伺候男人。”美人向卫大人走近一步。

  饶是冬生在傻的人也知道这女子是来做什么的了，“夫人让你来的？”

  “嗯。夫人说，只要我把大人伺候好了，总会给我个名分的。”

  “哼。”冬生气恼，真是娶了个贤妻啊，她后日离开，今日就把妾侍安排上了，真是体贴周到啊。他真是想不明白这些千金小姐怎么就这么乐于给自己的丈夫纳妾，这么着急把自己的丈夫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许副将的妻子是远近有名妒妇，坚决不许他纳妾，为此他没少受到嘲笑。但周至却认为这是许夫人太在意自己的丈夫，才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卫大人也深以为然。然而，灵蕴的做法是说明，她不根本不在乎他吗。卫冬生从未有过如此挫败感。两年了，朝夕相处两年了，妻子还是不能全心全意爱他吗？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伺候。”卫大人颓然吩咐。

  小美人有些诧异，难道大人不喜欢自己的香粉味道？下回换一种吧。

  “慢着。”美人刚转身，听到了卫大人又开口，“你留在这儿吧。不过离我远点。就站在你现在站的这个位子，不要动。”

  美人奇怪，大人这是什么爱好？

  冬生有些着恼，他决定看看自己有别的女人灵蕴是不是当真不在乎。他今晚没有回房休息，就睡在了书房卧榻上。而那个小美人被他一直晾在外间，子时被她的哭声吵醒了才吩咐她回自己院子里去。书房外间值守的四鸣被大人的一番举动惊呆了。

  卫大人一夜未归，卫夫人一夜未眠。

  清早听得下人来报，安排去伺候的美姬元嘉一直待到子时才出来，还哭哭啼啼的。灵蕴此时彻底绝望了。

  冬生一大早派四鸣去打探灵蕴的消息，得知灵蕴竟然一夜未眠，不禁心疼坏了，看来她心里还有他的。还装大度给他送小妾。

  灵蕴又似乎陷入了一片幽寂冰冷的黑暗之中，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坐在床上，也不知想些什么。

  “小姐，你快看这个。”阿桂急匆匆跑古来，递上一封信。

  她本来枯井一样的眸子看到信上的子湿润起来。

  灵均的字啊，这是灵均的字！

  “阿盛在福建！怪不得我们一直找不到，真是造化弄人，我们姐弟，如今一个在大西北，一个在大东南。”灵蕴喜极而泣，“阿桂，多收拾些细软，我们先随公主南下，再去福建。”

  卫总督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妻子喜极而泣的模样。

  “冬生，你回来的正好，你看我收到了什么？”灵蕴似乎已经忘记他昨晚纳妾之事，“灵均的信！他在福建，我要去找他！”

  卫大人一时也是惊喜万分，瞬间冷静下来又觉得蹊跷：“若真是灵均真是可喜可贺，不过，他知道你在这里为何派人送信来不自己前来？”

  “他身份不便。”灵蕴解释道。

  “此去福建近万里之遥，你不可贸然前往。”冬生本能拒绝。“给我些时日我打探清楚再说。”

  “不……”灵蕴想到反正明日就随公主南下，到时候他就管不了自己，何必此时争论，只轻轻点了点头：“嗯。”

  “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卫大人此时满腔愤懑，原来妻子一夜未眠是因为收到了弟弟来信高兴的，“你以为你去了金陵我管不着你，你就可以去福建了是吧？”

  灵蕴此时也很委屈，你都有别的女人了，居然还阻止我去找弟弟：“即便如此，你待如何？反正卫大人现在春风得意，美妾无数，我这黄脸婆走了刚好给小美人们腾位子！”

  听到妻子酸味十足的话语，卫总督反而有些高兴，“还不是贤良如夫人你，给我物色的佳人。”

  “是啊，没错，我此去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承蒙大人照顾这么久，自然也要回报一二。”灵蕴的心更疼了，他对昨夜的安排是如此满意开怀的态度啊。

  “夫人这话说的，你是我的妻子，照顾你是我的本分，还要什么回报。不过如……”冬生见好就收，准备向妻子坦白。

  “大人错了，我不算是大人妻子，一无媒妁，二来户部卷宗上大人妻子是凌氏。我究竟是谁大人应该清楚。”灵蕴冷冷打断他。

  “你……”卫大人没有料到她说出这样的话，连他们的婚姻都不认了么？在她眼里父亲和弟弟永远是最重要的，三年前为了家人舍弃了沈巍，三年后，为了弟弟又要舍弃自己！不行，谁也不能把灵蕴抢走。卫大人一时气血上涌，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