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夜莱如实回答。

  封延咬牙挤出几个字：“……我知道是一个人。”

  眼看着夜莱瞪着一双迷茫清澈的眼睛，他略微垂首。

  似有轻叹，封延压下心里涌起的异样情绪，声哑地问：“我是问你，那个人是谁”

  就在夜莱紧接着准备开口时，封延却忽然打断，情绪弥漫到了语气里，他一字一顿：

  “夜莱，你答应过我，不骗我。”

  这是提醒。

  也是警告。

  夜莱眨了眨眼，清澈透亮的眸底倒映着男人抿起的薄唇，与汹涌着狠戾的双眼。

  她指尖捻动，“我刚见了江毅啊。”

  话音落下。

  寂静了整个昏暗的客厅。

  酒气在空气里飘荡，又在接触到两人的呼吸时，来回碰撞，最终碎成了无数的气泡，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

  很久，他眼风冷厉，哑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见他

  为什么要见那个人

  为什么身边的哪个人都跟江毅纠缠不清

  夜莱却突然也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眼睛红了

  为什么我会告诉你

  她违背了ai出任务时的守则。

  雇主的话是天，不可违背。

  她也答应了江毅不会让封延知道，她刚刚……为什么就说了呢

  这个问题，让此时的夜莱有些苦恼，以至于走了神。

  失神间，下巴被男人微凉的手抬起，他讽刺：“在想江毅吗是不是你也觉得他比我好”

  夜莱楞住，奇怪地望着他。

  沉默是冗长的，却也是刮人心的。

  “我……”

  面对夜莱的无言，封延冷笑了下，松开她的下巴，指了指门，很平静的开口：“滚。”

  后来，夜莱动了。

  封延没看她，却也用余光注意到，她正在往外走。

  夜莱，不是你说的，你不会离开我的么

  你说过，他那个不要脸的爹说过，好多人说过……

  可最后呢

  这些人的做法，没有半分区别。

  直到房门被人轻轻地关了上，不出半分钟，封延的电话响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接电话的速度多快。

  可当听见电话里的人不是夜莱后，他脸色愈沉。

  只听对面的人问：“先生，需要除掉她么”

  在封延得知夜莱去见了江毅后，在他回来后，这栋别墅附近就埋伏了许多人。

  那些人，一直被封延养着，说是死士也没区别了。

  原本封延是准备把夜莱像从前那些女人一样，废了的。

  可他闭了闭眼，指腹按着眉骨。

  许久，他道：“让她走。”

  夜莱，我饶过你一次。

  但你别再回来。

  不过不到一月的光景，无所谓。

  封延打小就狂妄，恣意，从不把感情当回事，年少轻狂时，更是没什么事业心。

  黑的白的灰的人，他都接触过。

  论起心狠手辣，他一点也不输给他那位出轨的父亲。

  大概所有的忍耐力，都给了这个奇怪的夜莱。

  红酒杯被撞倒的时候，封延听到了一阵嘎嘎叫声。

  视线下移，两只小鸭子出现在了他的目光里。

  那是夜莱买回来的两只小鸭子。

  封延此时此刻好像一脚踩死它们，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客厅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在响。

  许久，他竟弯下腰，伸出矜贵的手，将两只小鸭子托了起来放到了台面上。

  随手扯过盘中的几片的绿菜叶丢给它们，封延目光冰沉：“跟你们主人一样，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吃吃。”

  真想宰了它们。

  “咔嚓——”

  “轰隆隆——”

  门面暴雨如注，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了整个城市昏暗的天空。

  别墅里死一样的寂静。

  封延烦躁地将两只小鸭子放到地上，迈过它们，一路扯着衬衫的扣子，步伐懒散地上了楼。

  卧室中。

  他站在阳台玻璃前，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外面的暴风雨。

  眼前总是不自觉地闪过在这个房间里，夜莱的所作所为。

  不知怎么，他竟笑出了声。

  天黑了。

  黑的又暗又可怕，仿佛汹涌着无尽危险，正准备吞噬雨夜中的弱小物种。

  “嗡——”

  扔在床上的电话振动个不停，但封延头也没回。

  可它很有毅力。

  只等封延心烦意乱地去拿手机时，才发现打来的是夜莱。

  他的指腹停在挂断键上，可犹豫之后，到底是按了接听键。

  “嗯”她的语气不是很好。

  “封延。”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迷茫，可不可抑制的是它钻到了男人的胸口里。

  封延转身走回阳台落地窗前，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

  窗外尽是暴雨，而暴雨之后，闪电居然亮个不停，有几分恐怖。

  她声音很轻：“你不高兴我见江毅，但你没有打我骂我，对我手下留了情，所以我替你惩罚我自己。”

  从前那些雇主不开心，都会惩罚ai。

  这话如密密麻麻的针尖，猝不及防地尽数落进了封延的心口上头。

  心脏乱了片刻。

  这不像平时的夜莱。

  电话里面尽是细细碎碎的声音，“对不起，又惹你不开心了。”

  暴雨中，夜莱孤零零地站在别墅的大门，她仰头望着无尽的雨夜。

  “如果雨停后，我还睁得开眼睛，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封延眉峰皱起，心头有点不大好的预感，大脑没有经过思考，转身匆匆下楼：“你在哪”

  电话里却没了声音。

  “夜莱”

  “夜莱！”

  “你这个傻子！”封延一边怒骂一边往外面冲。

  -

  夜莱在赌。

  赌封延会不会来找她。

  赌她到底能不能有机会再拿到电池。

  她也不知道刚刚那些话对他有没有用，她只知道她现在有点头晕眼花。

  素来被ai视为生命的后脑勺，此时早已被雨水浸透。

  夜莱徐徐回眸，盯着远处。

  迷乱的雨夜里，正常人类是无法看清东西的。

  但她不是人类，她看得清。

  她看见封延没有撑伞，阔步朝着她这边冲过来。

  电闪雷鸣的这一刻，夜莱感觉到了心脏骤急，竟跳得飞快。

  “啪嗒——”

  封延在即将赶到她面前时，浑身湿透了的女人，终于撑不住，猝不及防地侧倒而去……

  那一刻，雨夜之中出站的男人瞳仁猛缩，心脏仿佛骤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