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起来是个很老的词。

  郭嘉的第一反应总是慈禧那个祸国殃民的老妖婆。凡是太后，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心性纯良，又怎么可能在宫里熬到太后的位置呢？

  毕竟一入侯门深似海，无情最是帝王家！

  可见了董太后，郭嘉才知道自己错了。

  这并不是一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所有的沧桑和阅历都写在脸上的老婆婆。

  相反，太后是一个保养得非常好，风韵犹存，依旧美丽的中年女子。若不是曹操提醒，郭嘉甚至还以为太后只有二十几岁。

  想想也是，这一年，汉灵帝刘宏才二十六岁，古代人生育又早，董太后大概也就四十岁出头罢了。

  整日待在宫里，养尊处优，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人自然不显老。

  九凤金玉钗华贵无比，红黑两色留仙裙的后摆长达两米，金缕玉丝带柔和地系在腰上，太后的光华甚至压过一旁搀扶她的何皇后和王美人。

  当然，可怜的是，如此美丽的女人没有朋友，没有说话的伙伴，甚至没有一个男人敢多看她一眼，而她身边看上去很是亲昵的两个小孙子又是不是真心爱她呢？

  谁又会知道，这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几年之后就会因为权力斗争的失败积郁而死，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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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那个时代的礼节非常的繁琐，皇帝发言、皇后发言、星官发言、史官发言......

  然后是跪拜皇族先祖，跪拜天地，跪拜炎黄、跪拜众神......

  郭嘉只觉得，如果继续进行下去，会不会把董太后先饿死。

  幸好郭嘉是站在最外面的位置，根本没人关注他，时不时地可以偷偷懒。

  终于，到了正题了，百官献礼。

  有人献上千年灵芝，有人送上滴血玉如意，有人献上五彩金玉衣......总之样样华贵，都是稀世珍宝。

  典韦眼红了，恨不得把这些东西抢回家去。戏志才那叫一个害怕啊，于是想让郭嘉好好劝一下典韦。

  可是转头一看，却发现此时的郭嘉，眼睛比典韦还要红。

  郭嘉算是长了世面了，暗暗盘算如果把太后的寿礼都偷走，自己也可以在二十一世纪开个国家博物馆了。

  戏志才无奈，只能自己一个人拖住两个，不然谁知道这对疯子主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最后的最后，终于轮到郭嘉了。戏志才连着喊了几次，才把郭嘉从痴傻中喊醒过来，只是此刻的他眼睛还是红的。

  郭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走上前去，只是走路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看几眼那堆成垃圾一般的稀世珍宝。

  这个时候，戏志才才反应过来，不好，郭嘉不是说自己的礼物已经送了吗？那他走上去岂不是......

  果然，走到正前方，郭嘉还有些发呆，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

  “郭嘉，你的礼物呢？”汉灵帝的声音唤醒了郭嘉。

  “我......”郭嘉一下子傻了。礼物，我不是送了吗？

  哼！肯定是汉灵帝在报复自己刚才大闹宫殿的事情，小气鬼！不过郭嘉是民，汉灵帝是君，郭嘉可不敢把这话明说出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郭嘉两手空空的样子早就说明了一切，谁还不明白。

  众人心里一阵惊叹，好啊！今天他们也（为什么要用也呢？）真是长世面了。

  先是遇到一个敢在皇宫里打人的，然后遇到一个敢把罪过推到孔圣人身上的，最后遇到一个来参加太后寿辰不带贺礼的。

  最重要的是，这三件事都是郭嘉一个人做的，他这是要逆天吗？

  “郭嘉，你该不会没有准备礼物吧？”

  汉灵帝的声音有些冷了。

  “我......”

  “没事，郭公子能来参加哀家的寿辰，哀家就很开心了，礼物什么的并不重要。”

  关键时刻，董太后居然站出来为郭嘉说话，还对郭嘉报了一个轻柔的微笑。

  “既然母后不在乎，朕也无话可说。郭嘉，你下去吧！”皇帝声音依旧冷，不过自己母亲都说不在乎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等等，我有话说！”

  这一会，汉灵帝不在意了，郭嘉反而不让了。

  “有何话可说？朕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可你最好不要在太后面前放肆。否则朕第一个饶不了你！”

  很显然，汉灵帝就是暗指郭嘉之前大闹宫殿的事情，这也是他为难郭嘉的原因。

  “我不敢！”郭嘉赶紧解释，随后直起腰来看着汉灵帝：“但是我准备了礼物，陛下怎么可以不让我献出来呢？”

  “你准备了礼物？”汉灵帝笑了。

  朕又不是傻子，你那副神情，那副动作，谁还看不出你忘记准备了。

  “陛下，既然郭公子有准备，为何不让他拿出来看看呢？”

  关键时刻，又是董太后站出来为郭嘉说话，看着她微笑的眼神，似乎对郭嘉很感兴趣。

  “我准备了礼物，但是这礼物却拿不出来！”

  哗——

  全场都呆了，郭嘉这是在干吗？戏耍陛下和太后？他不想活了？

  郭嘉看到众人的神情，心里很是得意，没错，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能为难我。

  你打我一巴掌，老子就要还你两巴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

  “大胆，郭奉孝，你是在戏耍我与太后吗？”汉灵帝有些怒了，朕和你开些小玩笑就算了，你还敢还击？

  “陛下，慢着，先让郭公子好好解释一下怎么样？”董太后第三次为郭嘉说话，只不过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这个郭嘉好像很不上道的样子。

  “说吧，什么礼物是拿不出来的？”

  汉灵帝终究还是给了郭嘉一个机会，他不信郭嘉是这么蠢的人，但郭嘉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是！”

  郭嘉应声站了起来，右手抚在左胸口，一脸严肃，双目炯炯地说道：“这里，就是我准备的礼物，我的真心。”

  “哦！有意思，你的真心，你给朕解释一番吧！”

  汉灵帝笑意淡淡，却没发现身边太后的脸上微微一红。

  这个郭公子，男人的真心怎么可以当作礼物送给女子呢？太轻挑了！但我沉寂这么多年的心怎么就突然跳了起来呢？

  “第一，太后母仪天下，乃是后宫之首，是天下女子的榜样，谁不敬服？最重要的是，他生出了陛下这样的千古明君，这是太后在造福苍生，在行使天地的善良与福祉。”

  “第二，我郭嘉是个孤儿，幼年便失去双亲，甚至被血亲所不容，衣不暖，食不饱，若不是兄弟、朋友们帮助，我郭嘉都活不到今天。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看到太后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我觉得太后如同自己的母亲一样美丽、闪亮、温柔......”

  “第三，我郭嘉拿不出众位手上的礼物，就算我能拿出这样的礼物，甚至是比各位好上十倍的礼物，我也不拿。因为这些东西再好，在我心里也根本配不上太后。”

  “第四，太后像我的母亲一般，是最独一无二的人，能表达我真心的只有真心，能表达我心意的只有心意。”

  郭嘉情深意切的一段话讲出来，全场都呆了。

  大官名儒们傻了，原以为郭嘉无畏无惧，不懂变通，不懂阿谀奉承，可这家伙夸起人来怎么比自己还强？简直就是四马难追，不，一百匹马都追不上！

  最重要的是，明明是你没送礼物不对，怎么你一番话说完之后，好像是我们这些送了礼物的人错了？我们拿着配不上太后的礼物羞辱了太后？唯独你这个拿不出礼物的才是真心？

  你郭嘉也太坏了吧！

  哼！阿谀奉承，郭奉孝不过如此。

  众人对郭嘉很是不屑，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汉灵帝和董太后就是吃这一套。

  汉灵帝面无表情，但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神采，郭嘉的那句千古明君，他到现在都无法平静。

  董太后更是直接，双眼泛着泪花，显然对郭嘉是又喜欢又可怜，喜欢他的这张蜜嘴，可怜他的身世。

  但这一切还没有完！

  “陛下、太后，我今日见到太后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才嘴下失言，冒犯了太后。请陛下和太后重重处罚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有这些非分之想了！”

  郭嘉说着说着，声音里居然有了哭腔，眼睛里也有了晶莹的泪珠，扑通一声跪下向两人请罪。

  这一刻，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了，董太后含泪的样子让他微微失神，让他真的想起了自己那已经记不清面容的母亲了。

  “起来吧！”

  汉灵帝会处罚他吗？当然不会！

  郭嘉的话好似阿谀奉承，其实更像是真心所发，忠于皇帝，尊敬太后，孝顺母亲，如果这样的人都要被处罚，谁还会信服他？

  尤其是自己母后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明显地告诉自己：你敢罚他，我们断绝母子关系。

  “那我下去了。”

  郭嘉转身想走，可却没发现汉灵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猾。

  哼！你这张嘴这么厉害，朕怎么会轻易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