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这匹马是被累死的吗？”山上，李仁颤抖着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其他人全都缄默着，但眼神中的悲怆却一样无法掩盖。

  “不，它不是累死的。”郭嘉再次扫视了一眼山下的马尸，言之灼灼地说道：“它是为了自己的主人战死的，就算死，他也值得吕布铭记一辈子！”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其实郭嘉早就知道战场无情，逼着自己做到像石头一样冰冷。可看到这一幕，郭嘉的内心深处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

  将军爱马，马载将军。马为人死，人为马悲。何其痛哉，悲哉壮哉！

  “兄弟们，全部靠过来，我带着大家突围！”然而此刻的吕布甚至没有为大马哀悼的时间，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决定着并州军的存亡。

  “将军，你是主将，不可以没有马，请上我的马！”就在这时，宋宪牵着自己的马走了过来。

  “......”吕布一阵失神，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匹好马能为人增加不少逃生的机会。

  连吕布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一向看不起、也不亲近的宋宪居然愿意把逃生的机会让给自己。

  “我......”这一刻，吕布心中的柔情迸发，竟然想要拒绝宋宪。

  “主公！”宋宪噗通一声跪下，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一脸决绝地说道：“主公若是不接受，宋宪立刻自刎于此，那么将军一样会接受我的马。”

  吕布还能说什么呢？只得默默地接过了宋宪的马，翻身而上。

  在那一瞬间，吕布不经意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舅子魏续，此刻的他正骑在自己的马上恐惧地四处张望，估计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安慰吧。

  “所有人听令，布圆阵。我领北方，宋宪领南方，其余两个百人将各领东西。大家互相照顾，伺机突围！”吕布也不愿多想，快速下达了命令。

  “是！”并州军轰然应命，很快就布起了简单而有效的阵形。

  此时此刻，除去阵亡的一千并州军，和没有能够聚拢过来的并州军，吕布手下总共还有一千八百士兵，组成防御阵形，倒也勉强可以抵挡攻击。

  一时之间，依靠吕布回来的定心剂作用，并州军竟然有效地和先登营对峙起来。

  “来人，给我重重包围并州军，不许放过一个人！”远处的鞠义终于平静下来，同样下达着命令。

  “是！”副将转身就要去传令，却被鞠义再次拦住了。

  “对了，把我的亲卫队也调过去，我要让吕布插翅难飞。别以为回到并州军中，就能救得了自己的部下，我要你和他们一起死。”鞠义狠狠道。

  “将军，这样不好吧。”副将有些犹豫。

  “怎么，你敢违抗我的命令？”鞠义怒了，在这先登营，还从没有人敢质疑自己的命令。

  “属下不敢，只是调走了亲卫队，将军的安全怎么办？”副将犹豫道，他怕了，被吕布的两次袭杀打怕了。

  “......”果然，鞠义也犹豫了。

  若是从前，鞠义绝对不会犹豫，可那个五原吕布在他心里留下里阴影，让他犹豫不决。

  “这样吧，留下两百人，其他的全部调过去。”鞠义还是妥协了，尽管他明知这太行山里不可能有其他势力的存在，还是留下了一部分亲卫。

  “是！”副将转身而去，却隐隐觉得将军有些变了。

  鞠义亲卫队的加入马上改变了战场的形势，原本就处于下风的并州军此刻正显得更加艰难，隐隐有些不支的迹象。

  “将军，怎么办啊？在想不到办法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魏续急了。

  原本他来太行山只是为了赚取军功，却万万没想到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魏续的话一出，不少并州军也露出恐惧之色，毕竟谁不怕死呢？

  看到魏续不成器的样子，吕布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魏续扇飞了出去。

  妈的，劝我攻打先登营的就是你，现在口口声声要死要活、破坏军心的也是你。老子的马死掉的火还没发出来呢，你竟然敢再找事情。

  吕布拔出佩剑，往魏续掷去，长剑擦着魏续的脖子飞过，深深地插在地上。

  看着来回晃悠的长剑，魏续只感觉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只把他吓得惊魂甫定，几乎半死。

  还好吕布念着亲情，手下留情，没把魏续直接杀了。

  “都给我听好了，谁在敢破坏军心，不等先登营杀了你，本将军就先把他宰了！”

  吕布发威，果然没有人再敢说些丧气话，全部投入到了防御之中，就连魏续也灰溜溜地加入了战斗。

  “将军，可有什么好计策？”就在这时候，宋宪摸了过来，悄悄地问道。

  “唉，还没有！”见到是之前送马给自己的宋宪，吕布态度要好多了。不过说实话，此刻的吕布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战斗到如今，吕布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先登营士兵了，手酸了，人也累了。其他并州军的状态比之吕布更是不如。

  “将军，我这倒有个想法，不妨试试吧。”宋宪开口说道。

  “哦，你说！”吕布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迫地问道。

  “不如将军分出部分兄弟们给我，由我带领兄弟们突围。”

  “不行！先登营防守严密，即使是我带人也不一定能够冲出去。”吕布当即反驳道。

  “将军，属下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所以根本没想着能突破重围。”宋宪却依旧不急不忙地说道。

  “啊！......”吕布一时不能明白宋宪的话，你都不相信自己能突围了，还要突围干嘛。

  “将军，属下虽然没有突围的能力，但是自信能吸引一部分先登营的注意力。待敌人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将军可以带着剩下的人寻找薄弱的地方突围，定能成功！”

  “......”吕布呆住了，宋宪这是要舍己救人啊。

  他佯装突围，其实是为了吸引注意力，那么不管吕布最后能不能突围，宋宪都死定了。

  吕布突围成功，鞠义肯定会把所有的怒火转嫁到宋宪身上，怎么可能留他性命？吕布突围不成功，那就是大家一起死。

  “宋宪，不可以！如此一来，你......”吕布是真的感动了，没想到自己部下里还有这种人。

  “将军，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宋宪如此，将军还能为我报仇。宋宪不如此，那我们大家就都得死了。”然而宋宪居然打断了吕布，这还是宋宪第一次敢这么做。

  “......”吕布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