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跑没影了，沈莹莹才收了手，拎着热水瓶回到房间，准备继续给谢方竹的衣服钉扣子。

  正要进门，差点和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的陈晴晴撞上。

  沈莹莹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陈晴晴一张圆脸惨白，额上全是汗，甚至深色褂子的胸口处都湿了一片。

  一副被吓破胆样子。

  沈莹莹：“……”

  她不太确定，陈晴晴这副模样是被沈家才吓的，还是被她吓的。

  如果是其他人，被谁吓到都和她没有关系。

  但她是陈晴晴，是谢方竹的眼线。

  今天这事闹得挺大，陈晴晴回去肯定会和陈文兴说。

  陈文兴是谢方竹的班长，最迟到明天，谢方竹就会知道这事。

  她和沈家才今天的骂架虽然没有踩雷，但小的问题还是有的。

  比如沈家才提到的信，提到的跟骗子跑。

  陈晴晴如果是被她吓到了，对她产生了恐惧情绪，那么在给陈文兴转述的时候，必然会带着主观臆断，事情最后也不知道会被扭曲成什么样。

  谢方竹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了，她可不想再有什么幺蛾子了。

  于是，她对陈晴晴轻声道歉：“晴晴，对不起，我刚刚太凶，吓到你了。”

  “莹莹，你不用跟我道歉……”陈晴晴无措地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我……我没有害怕……”

  嘴上说着不害怕，但实际上，陈晴晴差点被吓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

  和沈莹莹相处这几天下来，她觉得沈莹莹挺好的，根本不是别人口里那种人。

  可今天，她才发现她错了，沈莹莹太可怕了！

  原来沈莹莹平时和她相处都是在装吗？

  这比单纯的刻薄恶毒还要可怕啊！

  看陈晴晴又惨白了几分的脸，沈莹莹确认了自己把陈晴晴吓到了的事实。

  不由有些郁闷，虽然她刚刚确实泼辣了些，但也不至于比贼眉鼠眼的沈家才还要吓人吧？

  “没有害怕就好……我真怕吓到你了。”她装作没看出来，叹了口气，“我三哥那个人啊，欺软怕硬，我在他手下吃了太多苦头了，我今天不强硬点，被打得半死的肯定是我。”

  闻言，陈晴晴下意识看了沈莹莹一眼。

  只见沈莹莹满脸无奈，见陈晴晴看过来，似是怕被看见心中情绪，慌乱移开。

  可陈晴晴还是看到了她泛红的眼尾，以及眼眶含着的泪。

  一时间，陈晴晴有些不知所措，“莹莹……？”

  沈莹莹扯了个苦涩的笑。

  “晴晴，我跟你讲讲我的事吧。”

  然后开始了她的戏精表演。

  “我在家里是最小的一个，上面有三个哥哥，但是我家重男轻女严重，所以虽然最小的，却总是要我让着哥哥们，被他们从小打到大。”

  “长大后，为了二哥准备结婚的钱，我爸妈逼着谢方竹娶了我，要了好几百彩礼，可一分嫁妆都没给我。”

  “我以为我嫁人了，他们就放过我了，可没有……他们还是不放过我，明明谢方竹每个月给了他们钱，他们还要逼着我也给钱……”

  “现在三哥要结婚了，他们又找到我头上，逼着我凑彩礼，要买三转一响，还要加台电视机……”

  “买这些彩礼的钱和票，少说都要上千了，我们家就谢方竹一个人上班，哪里出的起啊？上回，我就说了句凑齐有点难，谁家的彩礼要那么高啊……三哥就把我打了顿……”

  “这些我都不敢跟谢方竹说，我本来就帮娘家帮的厉害，他要知道我还要给三哥凑彩礼，肯定不跟我过了……”

  “所以，我才会跟那个厂长走，因为那个厂长说只要给他钱，他就可以给我安排工作，我想，只要我有了工作，我就可以独自帮衬娘家，不会拖累谢方竹……”

  “可是后来被谢方竹抓回来，所有人都骂我，我才知道我被骗了，我真是傻的离谱……还好谢方竹相信这么傻的我，不然我都不想活了……”

  “后来，通过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我娘家从来都没有把我当过人，他们只把当我敛钱的工具……”

  说到这儿，沈莹莹的声音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抬眼看向陈晴晴，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眼眶，那样子可怜至极，哪有在沈家才面前半分泼辣模样？

  她拉住陈晴晴的手，“晴晴，其实我今天也吓得要死，但是没有办法啊！要是我还像以前逆来顺受，不仅我会被他们欺负死，谢方竹也会被我拖累死，连累谁，我都不想连累谢方竹……他对我那么好……”

  她的手抖个不停。

  “……我真的好在乎他！”

  陈晴晴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以前没有接触过沈莹莹，她没有想到沈莹莹的过去竟然这么悲惨。

  没有想到沈莹莹跟那人不是私奔，是去买工作。

  更没有想到沈莹莹对谢方竹也不是传闻中那样，沈莹莹其实很爱谢方竹。

  虽然听着离谱，说出去可能也没人相信，但对于当时走到绝路的沈莹莹，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陈晴晴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相信沈莹莹的话……

  恐惧早就被疼惜驱散，陈晴晴眼泪不知不觉也落了下来，伸手把抱住了沈莹莹的肩膀，哽咽着安慰道：

  “莹莹，你理解你的，他们都是坏人，你做的一点也没有错，是我误会你了，你真的是个勇敢的女孩……”

  “你不用跟我道歉，真的要道歉的话，应该也是我跟你道歉，我是你的朋友，可是在你受欺负的时候，却因为胆小一直躲着，我真没用……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

  谢方竹现在下班很积极，一般四点五十左右就到井上了。

  沈莹莹从家里到矿灯房，也要十多分钟，所以她一般四点二十左右就要出发。

  可今天和陈晴晴卖惨太入神了，没有及时注意到时间。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四点四十分，惊得她赶紧抹了把戏精眼泪，和陈晴晴告别，匆忙骑着单车去接谢方竹。

  越急越容易出错，经过食堂的拐角去灯房的时候，她骑太快了，对方也太快了，两人直接撞到了一起。

  她摔倒在地，膝盖磕到碎石子，疼得她直吸气。

  就要骂对方不长眼，还没出口，对方就连滚带爬跑到她身边，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慌张地跟她道歉：“同志，真对不住，刹车坏了……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清朗的声音里满是无措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