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艾登蹲下身审视他泪眼汪汪、鼻头红红的儿子，仔细检查他是不是受到什么不合理的对待。“你的头怎么了？”

  “他们笑我没有妈咪，我有妈咪、我有妈咪对不对？”伊凡哭着喊道。“安雅姨是我的妈咪，可是我喊妈咪她就会哭……为什么要哭，安雅姨不喜欢伊凡吗？为什么她不要当我的妈咪……”

  “停停停！”艾登被这小孩的哭声炮轰得不知所措。

  “安雅姨不要当我妈咪，安雅姨丢掉我了，奥罗拉阿姨说安雅姨不要我了，她说我是没有爸爸妈妈要的小孩，为什么？”他抱着艾登，哭得声嘶力竭。

  艾登完全搞不清楚他儿子在说些什么，他的话语中提到了安雅和奥罗拉，这两个女人自己的斗争不够还要影响到小孩身上？到底在干什么！

  “谁说你没有爸爸？这样告诉你的？”

  “奥罗拉阿姨，说安雅姨说你不是我爸爸……”

  伊凡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不管是奥罗拉还是安雅告诉他的，他都觉得这两个女人罪不可赦。

  伊凡才多大？这会在他心里造成什么样的阴影？这头上的伤，莫非是……

  “凡凡，告诉爹地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打架。”

  “为什么打架？有人欺负你吗？爹地帮你讨回公道。”艾登将儿子小小的身躯拥抱入怀，感受他的颤抖。

  “有人笑我没有爸爸妈妈，我说我有，他们笑我是骗子……我就、我就……”伊凡越说越小声，怯怯地抬眼看了艾登一眼。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伊凡。”

  “你知道爹地是什么人吗？”

  “爹地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好多人都要听你的话，爹地还会出现在电视里！”父亲永远会是儿子最崇拜的对象，他不相信奥罗拉阿姨说爹地不是他的爹地！

  “你知道爹地很厉害，你是爹地的儿子当然也是厉害的人物；欺负你的人是因为忌妒才说这些话，知道吗？”

  “那为什么我没有妈妈？”终于，一个即将满四岁的孩子对自己的家庭组织感到疑惑。

  曾经，奥罗拉提醒过自己应该要告诉伊凡他的身世，不管那时她是出于什么心态，但她说对了这句话。

  他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儿子突然问起来他无言以对。

  “等你长大一点爹地再告诉你。”

  “我的妈咪是不是安雅姨？”曾经有人说过，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就是他的妈咪，他知道那个人是安雅姨……可为什么安雅姨不喜欢听他喊她“妈咪”？

  “不是。她就是一个照顾你的阿姨而已。”艾登隔了两秒后否认。曾经他以为安雅会是他的妻、伊凡的妈咪……但那都已经是曾经了。

  现在，她就是一个普通的阿姨；或许该说，一个再也没有关系的阿姨了。

  伊凡乖巧地不再继续追问，因为这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只想固执地相信他所认为的事实──安雅姨是他的妈咪，只是他不能喊她妈咪。

  “我们回家。”艾登牵着他，在领他上车的时候，小家伙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往后转，随即抽开被艾登牵着的手，往后跑。

  “安雅姨，是你对不对？”伊凡跑到一人影面前，抬头望着。

  至始至终躲在一旁的安雅，听着小伊凡的童言童语，哭的不能自己。她想上前去澄清奥罗拉对她的污蔑，但她该怎么说？她确实不是伊凡的妈妈，虽然她曾经拥有这个机会，却让它不知不觉长了翅膀飞走。

  这孩子是怎么发现她的？

  “安雅姨，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是伊凡，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伊凡言语中带着抽蓄和呜噎，让安雅再没法不出声。

  “凡凡，阿姨没有不要你，你不在的这几天阿姨好想你，听到你不见了阿姨马上就跑出来找你，怎么会不要你……”安雅抱住伊凡，声泪俱下。

  “阿姨为什么带口罩？你生病了吗？我可以照顾你喔。”伊凡伸出小手摘下安雅用来遮掩憔悴的口罩，胡乱地抹着她的眼泪。“安雅姨不要哭哭，我没有跑不见，我只是想要回家。阿姨不来接我，我就自己走回家……”

  原来伊凡真的是要去找她，凭着他有限的认知能力想要走回家；只是，他不知道她已经不住在那秘密花园里了。

  “伊凡，爹地带你回家。”

  “那安雅姨呢？”

  “她有她自己的家，你跟爹地住。”拜伊凡所赐，艾登终于看见安雅没有遮掩的小脸，她才几天不见但是明显地瘦了。

  为什么？摆脱他不正是她所希望的，这么憔悴是为了什么？

  安雅察觉了艾登对她的态度更加生疏，刻意营造出来的生疏感。她知道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解释不完的误会造成的，她认为分手也好，免得自己在爱情里太过卑微；但艾登是以什么心态不想去查清楚那些指证她出轨的误会？

  难道，他也累了，顺水推舟地分了手。

  他的态度不像是累了，更像是带着恨意，连她的名字他都不愿喊……究竟是为什么？

  罢了。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无知的人最是幸福……她现在开始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伊凡开始无理取闹地缠着安雅，躲在她身后不要让爹地抓住他。“我要你们跟以前一样住在一起，到底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住在一起？”

  “伊凡。”艾登和安雅异口同声，他气愤，她无奈。

  “我再说一次，跟爹地回家。”

  “伊凡乖，跟爹地回家，阿姨有时间再来找你。”安雅哄骗着小伊凡，她知道以小孩的聪明才智肯定会发现大人在欺骗他。她的挣扎又能有什么改变？艾登再也不会将孩子交给她照顾，她再也没有机会与他生活在一起。

  欺骗不欺骗，又有什么差别吗？

  “真的吗？”

  “真的。”此话一出，她自己都觉得伪善。

  伊凡被艾登牵上车，这短短的路程小伊凡每走一步就回头看她一眼，直到车门关上他都还趴在车窗上依依不舍地望着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