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我们要去哪里找妈咪？妈咪为什么又不见了？爹地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惹妈咪生气的事情？”伊凡看完飞机，乖乖回到艾登身边来，人还没坐稳就开始发难。“以前我问妈咪是不是我惹她生气所以她走不见了，现在我发现是爹地惹妈咪生气，所以妈咪不要你了。”

  “不要惹你爸生气！”艾登不知道带一个小孩出国这么辛苦，以前安雅每天一个人带着孩子该有多累？

  “我要跟妈咪说。”伊凡长大了，开始会分辨是非，皮了。

  “你再说我就叫大伯带你回家去，我自己去把你妈咪带回来。”

  “不要……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那就乖乖的，我们要坐很久很久的飞机知道吗？妈咪现在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艾登自己也没有把握安雅是不是在尼西亚，只是根据湛宸风像知道内情的嘴脸、打哑谜的对话去猜测。

  很久很久的飞机是多久？小伊凡觉得好像过了100天那样久，他都已经睡醒了又再睡，不管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都还在那大椅子上，然后有漂亮姊姊来问他要吃什么。

  为什么妈咪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等他找到妈咪以后，一定要跟着妈咪跟得紧紧的，让妈咪没有办法再跑到100天远的地方去。

  经过16个小时多的飞行，父子两抵达尼西亚的首都雅加达，再从雅加达转机到日惹。

  隔天他向饭店租了一个地陪，花2个小时的车程载他们到日惹著名的观光胜地──婆罗浮屠(borobudur)。

  “爹地，妈咪跟你说她在这里吗？”伊凡乖乖地跟着艾登，大脚和小脚一前一后地朝世界上最雄伟的佛寺建筑遗址前进。

  “爹地的直觉告诉我妈咪在这里。”艾登腰间缠着一条印有婆罗浮屠样的蓝色布巾，抬头仰望着35公尺高的建筑物。

  湛宸风提示过他，他为了证实内心所想，过去那些人的电话都打了一轮，尤其在安雅离开他之后与她走最近的赫尔克里士……他陪她去了很多地方，但仅仅在尼西亚日惹的婆罗浮屠上逗留最久。

  或许，她有什么要待在这里的理由，他要完全了解那段他没参与的过去。

  艾登抱起伊凡，踏上婆罗浮屠那没有任何石雕装饰的基坛。地面到第一层的阶梯左右两边是石雕神兽，在和爪哇地区的教、佛教寺庙中常见。

  抵达第一层，走过宽敞的平台后再踏上通往第二层的阶梯。从这里开始外层有浮雕，上方有壁龛，里头是106公分高的佛像从婆罗浮屠的四面俯视着苍生大地。

  朝香客一进入充满浮雕的走廊，除了天空之外仅能看到高过于头的浮雕，感觉完全与世俗纷扰隔绝……他没有时间慢慢体会心灵的沉淀，一步一步爬到最顶端的圆形平台。

  穿过华丽的拱门后，圆形平台又再分成了三层，上头总共有72个窣堵坡(stupa)，空心的窣堵坡里有活人大小般的佛陀雕像，传闻只要能摸到窣堵坡里头的佛陀雕像许愿就能心想事成。

  “妈咪，你在哪里？”抵达最顶端，伊凡放声大喊。

  “安雅，你在哪里？”艾登放下伊凡，牵着他的小手一层一层平台绕着。

  在最顶层对着特定一尊窣堵坡冥想的安雅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言，震惊地站了起来。

  他找来了？他居然能找到她？

  “安雅，我知道你在这里，出个声让我知道好吗？”艾登不顾众观光客的奇异眼光，我行我素地大喊安雅的名字。

  “艾登？”

  艾登听到声音顺势抬头仰望，安雅伫立在顶层最中间、最巨大的窣堵坡旁，大风吹的她深灰发丝飘扬、腰间与艾登相同的蓝色布巾摆荡。

  背着阳光，那一瞬间艾登觉得自己看到了仙女下凡。

  “伊凡？”他居然连孩子都带来了？他就这么有把握在这里找到她？

  “妈咪！”伊凡快速冲到安雅身边，张开双手给她大大的拥抱。“妈咪是不是爹地惹你生气？所以你才又走不见了？”

  “是啊！你爹地是个骗子，我当然生气了。”安雅抱起他，深深感觉到这小男孩长大了。“伊凡长大很多了喔！”

  “你看爹地，我就说是你惹妈咪生气的！”

  “安雅，对不起。”艾登缓步走到她身边，陪着她居高临下看着风景。

  “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还这么快找来？”她没有向任何人透漏她的行踪啊？

  “老婆，我们家族能办到很多事情。”艾登涎皮赖脸的笑着，看看她会不会反抗这个称呼。

  “所以你又弄了眼线盯哨我？”安雅不以为然地挑眉。

  “当然不是……我打了很多电话问人，尤其是在第一次你离开我之后去了哪里，我全都问了。”艾登侧过身，面对着她。“赫尔克里士说他陪你去了很多地方，你唯独在这里停留最久。”

  艾登再次追着她的脚步而来，她没有留下任何讯息而他却想尽办法来了……他真的这么重视她吗？

  肯定是吧，不然为什么要纡尊降贵？

  肯定是吧，他有把握到连儿子都带来了。

  她似乎完全可以相信这个男人了，但还不能就这样便宜艾登，一定要他永远牢记在心里。

  “我没跟赫尔克里士说我在这里停留最久的原因，你要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就心甘情愿跟你回家、回我们以前的家。”

  艾登看着安雅认真的神情，转头看看他身后巨大的窣堵坡，再低头看看埋没在十层回廊里的朝香客……这些人为什么来？

  观光之外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学者？研究生？朝拜者？

  安雅是属于哪一种？她不是学者、不是来这里研究这些浮雕壁画的……婆罗浮屠她已经来第二次，可以撇除观光客的选项，那只剩下朝拜者了。

  朝拜者？她来朝拜谁？

  安雅第一次离开他身边时，带着生理和心理的伤痛，来这边寻求心灵的沉淀……

  似乎有种力量牵引，艾登此时拿出了手机，看到大哥传给他的全家福照片，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第一次你带着我们孩子的灵魂过来，把他安置在这里；第二次你来祭拜他……也想让我知道我们的孩子长眠在这里。”

  安雅很意外他的结论，准确无误地说出她心里所想，哑口无言。

  “安雅，我们把孩子带回家吧，他会希望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艾登看着木讷的她，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亲吻着她的发低声道。

  “你怎么……会知道？”安雅埋在他胸膛前，温热的眼泪浸湿了他的上衣。

  “我说过，我在乎你的每个小情绪……安雅，请你同意让我把孩子带回家吧，别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艾登以额抵着她的头顶，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宝贝，爸爸来找你了，我们跟爸爸回家了，好吗？妈妈也会一起回去，我们全家人都会在一起。”安雅忍住心酸，面对中央巨大的窣堵坡，对着无缘宝贝的灵魂喊话。

  “宝贝，对不起爸爸到现在才来看你，我们回家了。”艾登揽着她的肩头说道。

  伊凡抬头看看艾登，再看看安雅，因为不懂只好安静地跟着一起面壁。

  “老婆，嫁给我好吗？”

  “你又是老婆又是妈咪的喊，现在才想到要跟我求婚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无所谓，反正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我们家的女主人。”安雅不反对这称呼……她终于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人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拍一张全家福送给『隔壁小姐』，让她知道我家团圆了？”

  “真是油嘴滑舌。”安雅瞪了他一眼，但是笑了。

  湛宸风的手机响了，是一则讯息。

  “妍妍，看。”

  安之妍凑过去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笑开了：

  “恭喜喔，这家伙终于苦尽甘来了。”

  屏幕里，艾登左手抱着伊凡，右手揽着安雅，小伊凡负责拿着手机自拍，背景的婆罗浮屠窣堵坡有点歪斜，散发满满的家庭温馨。

  底下的一行字写着：

  大哥，我们一家四口回敬你。

  “一家四口？第四口在哪里？”安之妍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以后我再告诉你。”湛宸风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