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例会上，各个板块的负责人都要汇报近期的主要工作和进度。到了曾言言这里，依然是令毛卜凡忍不住皱眉的问题。

  “你不能因为自己和银保比较熟，所有的工作重心都倾向到那里。我们的个险还是最主要的业务来源，占比一大半，你的推动计划，就不考虑个险的吗？”全员会议的时候，毛卜凡给曾言言面子，没有直接说什么，现在是两人在办公室里开二次会议，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质问道。

  曾言言低着头，声音瓮瓮的：“个险的数据分析还不是很准确，我想先把银保的框架打起来，到时候直接复制，效率会更高一点。”

  “为什么个险的数据分析这么慢？”毛卜凡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曾言言迟疑了一下，她没有说那个Irene到底有多不好打交道，而是轻轻地向毛卜凡提了个请求：“毛总，个险不像银保，团队人数实在太多了，数据和分析的方向也复杂，这个月底，我把完整的报告做出来，可以吗？我还是想听听您的指导，目前我的报告，框架和方向有没有什么问题。”

  从毛卜凡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曾言言叹了一口气。她不是不想向毛卜凡反映，个险数据分析卡住的原因，是Irene没有那么配合，但是细细一想，这么做的确很容易，但以后呢？她的这个岗位，就是要和各个业务渠道打交道的，总有人不是那种热心肠，没交情没道理的话，不会费心费时帮忙，也说不出人家就真的有什么大的不是。假如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就向自家老板告状，然后通过对方的老板向人家施压，或许一次能把事情做成，可是估计就要被记了仇。下一次还找老板出马，一次两次三次……就成了没有老板帮忙便干不成事，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搬老板做救兵，只能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而现在绝对不是那个关键时期。曾言言反省了自己一开始的战术不对，而如今Irene更像是她重要却难搞的一个客户。自己的客户，哪有向老板吐槽，她不肯买我的产品，你能不能让她的老板压着她跟我买呢。

  所以曾言言选择的新策略就是——刷存在感，但是不直接提要求。

  从买咖啡开始，这两周的时间里，曾言言厚着脸皮给Irene发消息要加她微信，以及假装偶遇之后和Irene一起吃午饭并且抢着买了一次单，又让Irene“还”了一顿午餐，后来就是天天给Irene朋友圈点赞和评论……有时候曾言言自己也想，这也太像男生追女生的赖皮模样了。

  差别在于，男生大概不太会对心仪女生的孩子这么献殷勤。

  从Irene的朋友圈得知，她有一个正在读中学的女儿，而且很喜欢跳舞。

  事情有了进展，是从曾言言转发的一条朋友圈被Irene点赞开始的。

  曾言言通过银行理财经理认识的一个客户，是做展会和活动的，而她负责的项目里，有一次正好是国内知名的芭蕾舞剧来上海巡演。当时客户的公司搞了个活动，转发朋友圈并集38个赞，就能有机会得到两张演出门票。

  发完这条朋友圈之后，曾言言刷了一会别人的转帖，回去看自己的朋友圈，瞬间就多了16个赞，其中，竟然有Irene的。曾言言有些激动了，这位姐姐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与自己在朋友圈互动啊！她也不知为何，就在此时点开了Irene的朋友圈，竟发现，她也转帖集赞了。

  瞬时就想到了Irene的女儿，于是曾言言发了条私信和她闲聊起来。

  曾言言：Irene姐姐也有兴趣去看舞剧啊。

  Irene：试试吧。

  曾言言：我其实就是想省钱，看看自己运气怎么样，不行我就自己去买票。要帮您带票吗？

  Irene：他们的票很难买。

  曾言言：是啊，太受欢迎了。

  看起来，Irene真的是个不太喜欢聊天的人，曾言言发完这句之后，等了五分钟，对方还是没有回复。于是，她最终发了一条消息之后，结束了这场还是颇有些自娱自乐的对话。

  曾言言：那就祝我们都有好运吧。

  诚如她自己所说的，转发集赞，不过是为了碰运气，看能不能拿到两张免费的票，大多情况下，这种游戏就是为了讨个彩头而已。曾言言原本是没打算一定要去看这场舞剧，但是Irene的反应，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当天她就打电话给那个客户了：“孔总，您家那个抽奖活动，能不能开个后门啊？”

  孔晶晶笑着对曾言言说：“曾老师真是，只有这个时候才想得到我啊。”

  “不不不，您是葛老师重要的客户，我平时不敢轻易联系您，怕他吃醋。可是面对这么大的诱惑，我就忍不住了。”

  保险公司的员工，尽可能不要联系银行的客户，这个规矩孔晶晶当然是知道的。要不是因为之前曾言言帮葛俊飞谈成了好多客户，而且当时是孔晶晶自己硬要问曾言言讨一个电话，可能真的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对话了。不过曾言言是个聪明人，哪怕加了客户的联系方式，基本上从来不会主动电话他们，甚至有时客户找上来了，她也会告诉银行理财经理，尽可能推掉客户，让银行去跟进。也因为如此，为数不多的几个和曾言言交上朋友的客户，理财经理更是乐得她来帮忙维护。

  “你想看舞剧啊，要几张票？”孔晶晶知道，通常这种电话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索性直接问。

  说实话，曾言言没想好要花多少代价来卖这个人情给Irene，所以一时也不知怎么和孔晶晶说，她只能试探着问：“还有180或者280的票吗？”

  “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啊，我不是说了吗，你直接告诉我，要几张票。”

  曾言言想了想，说：“四张。”

  “那你给我个地址，我快递给你。周五的可能真没有多的，周六下午场，行吧？”

  “别呀孔总，给我个机会见见你。哪天您在公司，我过来拿票，请你吃饭好吗？”

  孔晶晶笑得更开心了：“回头我把票钱都给吃回来，还是你亏了。”

  当曾言言把两张票送到Irene手里的时候，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马上问道：“多少钱？”

  曾言言指了指票面上的“赠票”两个字，笑着说：“好位子是拿不到了，不过这个视野还是可以的。”

  Irene想到女儿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不太爱笑的脸上也洋溢了一丝笑意：“那我不和你客气了，但是……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我能要求吃鳗鱼饭吗？”曾言言知道，这时接受这顿饭的邀请，比继续让Irene欠人情更合适。

  人呐，有时候是特别敏感的，你一味对他人好却做出一副不求回报的样子，反而会激起对方的防备心，让他们觉得，这是无事献殷勤，总有些非奸即盗的怀疑。而一来一往看似让对方也给一点小小回报的交流方式，却可以增加互动，从而让关系升温。

  果然曾言言的策略起了效果。这是她和Irene一起吃的第三顿饭，却似乎是第一顿不那么像商务餐的交流。因为吃饭的时候，Irene第一次问了一个稍显八卦的问题：“你也是和朋友一起去看舞剧吧？还是和……先生一起？”

  很好！曾言言一边耸耸肩，一边点着头回答：“和一个女朋友一起去看。Irene姐姐，我还没结婚呢。”

  Irene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神情，忙不迭表示道歉：“哎呀，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我觉得啊，搞不好您会羡慕我呢。”

  这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两人一起有说有笑走回公司的时候，曾言言心想，这下，总算是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