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私心再起(下)
作者:糖莫莫      更新:2022-04-30 15:22      字数:2668
  璟王府。

  星月阁。

  莫辞回房时,江予初还没睡,只半倚在榻上发愣,时不时的还有些咳嗽。

  “怎么去了这么久。”江予初见他来倒是添了些精神,只是眼底红红的。

  是刚刚哭过。

  还是犯了困。

  他不敢深究,也不敢问。

  “里头太乱了,他府里的花草树木又多,就耽误了。”

  莫辞素来张口就来,对于这种自然也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

  “所幸还算顺利,那里废墟一片,旁人都嫌晦气,如今连个看守的护卫都没了。

  莫离那头怕是怎么想不到他会在地底下埋了东西。”

  莫辞徐徐走上前,把匣子放上榻边小案。

  “那很冷罢。”江予初抬手上他的大掌,激起他心底一个惊颤。

  ——匿得再深,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罢。

  “我、我不冷,你身子虚,别乱动。”

  莫辞缓了缓思绪,转手替她掖紧了褥子。

  看了她两眼又若无其事地笑着刮了刮她鼻尖:“眼睛都熬红了也不知道先睡,尽胡闹。”

  江予初笑了笑就把心思转去了那匣子上:“这里头是些什么?”

  莫辞只说叫她自己看。

  江予初倒也没生疑心,甚至没有想着避开他,转手就打开了。

  揭开夹层,上头自然是她最为熟悉的字迹:阿尧亲启。

  江予初愣了一下,微微抬眸,像是对莫辞的顾及。

  “…若是不便,我就回避一下吧。”莫辞敛了敛衣袍作势起身。

  江予初这才收了暗里的目光:“你不介意就留着,若是有想法,还是回避得好。”

  莫辞笑了笑,又重新坐稳:“阿尧信我一场,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江予初拾起那封信拆了细细看了一遍。

  莫辞有些不安地看了她两眼。

  也不知道她是一心用在信里提及的内容,还是自己模仿得太像,她好像并不曾发现自己动过手脚。

  江予初看完那信显然是吃了一惊,只手执着信,另一手揭了那两个小匣。

  成对的虎符、帅印盈盈摆在眼下。

  莫辞想了想,眼光一转也跟着吃了一惊。

  “这、这是、何意啊。”莫辞有意磕磕巴巴地说道。

  将每分神色细节都处理得十分得当,就算是局外人,也轻易看不出来。

  江予初无声。

  垂眸看了看那套兵符,又看了看那封信。

  旁的倒也罢了,那落款的“罪奴:长庚留字”尤为刺眼。

  一笔一划撩得她心底滋味莫名。

  莫辞静静望着她,看着她眼光逐渐转而暗淡,看着她细细摩挲着“长庚”的名字,看着她凝着那信发愣。

  是恨是爱。

  他不知。

  他只知道那从未给过自己。

  从未。

  莫辞眼光一收,怔怔躲开了。

  在这一瞬。

  他觉着自己真的是自私到了极点。

  甚至他觉着陆长庚的那句“卑劣”,应该要用在自己身上。

  从头到尾,自己才是最为卑劣的那人。

  一身劣迹斑斑。

  满嘴谎言。

  “往后,可就没有长庚了。”江予初望着信纸轻喃,神色不明。

  莫辞怔了怔。

  他清楚的记得,这句话是出现在陆长庚的亲笔信里,也只出现在他的信里。

  他几度晃了神。

  是不是。

  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他甚至想。

  如果当初死的不是陆长庚,而是自己。

  阿尧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

  会不会像今日这般,轻轻自说,“往后,可就没有阿辞了”。

  “也没有如疾哥哥了。”默了半晌,江予初又轻轻说道。

  莫辞抬眸,望见的是她那满眼的痴愣。

  不见眼泪。

  不见怒怨。

  揪得他心里犯疼。

  “阿尧。”

  莫辞小心翼翼地探上她的指尖,不过晾在外头那么半刻的功夫,又开始发凉起来。

  莫辞将思绪一收,握紧她的手说道:“阿尧乖,先把身子养好,不想那些了,好吗?”

  江予初不置可否,只低低笑了声,目光却是落在那兵符上头,十分平静。

  外头风儿呜咽,点点试探着房内的死寂。

  莫辞凝了她许久,眼看着她痴愣愣的笑,看着她笑意之上的不明深意。

  于那片死寂之中,他反复忖度,反复思量,终是忍不住试探了声:“阿尧。”

  江予初仍是无声。

  只垂着眼帘静静望着匣里的那套兵符。

  她清楚的记得,那是害江家被生疑心,那是险些害得江家兄弟身死狱中的东西。

  是宫里。

  陆长庚。

  甚至是莫辞。

  都在惦记的东西,

  是啊。

  它分明冰冷一片。

  却好似人人都想要它。

  追逐半世,为它生,为它死。

  可是。

  如此行事,果真值当?

  “阿尧。”莫辞敛了眉梢,揽上她徐徐靠进怀里,他知道她已经信了那就是陆长庚的“亲笔信”。

  ——卑劣是真,可那事做得很干净也是真。只要自己绝口不提,阿尧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江予初唇角一弯,突兀的加深的了个笑,满是嘲意:“…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外祖的东西。”

  莫辞紧了紧怀里人儿,摇头:“这是陆长庚用命护下留给你的,它是阿尧的东西。”

  字句恳切至极,毫无迟疑。

  ……

  夜色阴沉,外头风儿愈发诡谲呜咽。

  明灭灯火有些晃了眼,莫辞眉眼微动,下意识地拢了拢怀里人儿,早已是空荡一片。

  莫辞乏意瞬散猛然睁眼,伸手一探,褥子早已凉透,甚至房内也早就没了她的半分气息。

  “阿尧。”

  “阿尧。”

  莫辞着急忙慌地下床,哪知身子一软重重摔在了地下。

  像极了那日给自己下的迷药,却又远比那日更为决绝。

  “阿尧…”

  “阿尧——”

  莫辞趴在地下撕心地叫喊着,听到的却只是自己的回音。

  也是在这一瞬,他似乎能确定她是故技重施。

  他确定她走了。

  可是。

  为什么呀。

  “阿尧!”

  “来人——”

  “来人!!”

  空荡回音激起他愈发心惊胆寒。

  他甚至顾不上肆意席卷而来的昏厥,强撑着起身,一步一步往房外踉跄而去。

  “来人!”

  “来人——”

  “阿尧!你出来!”

  “古君尧,你出来!!”

  房门一开,他腿一软再次摔在地下,顺着台阶远远滚落。

  “阿尧——”

  他凝着仅剩的几分余力,抓着地下沙土堪堪起身,望见的却是陆长庚和阿尧静静相偎的对影。

  两人就在自家府邸,就这般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