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高家野史
作者:张子2017      更新:2022-12-03 19:57      字数:4034
  我们再来介绍高家,因为高家是绕不开的话题。苏家、高家还有杨家是鲁镇三大家族。说到鲁镇的现代史,主要也是三家的家史,尤其以高家、杨家为甚。前面我们说过,高老太爷是光绪年间的进士。那年,袁世凯任山东巡抚。高老太爷是个善于专营之人,他套牢上了袁世凯的心腹,当然这所谓的套牢都是金钱、银票相赠。高老太爷家并不富裕,典卖了地契与房产,更为重要的是他将十八岁的小女儿给人家做了小妾。夫人不许,他要挟道,不许就休了你,他说这是一笔万利的买卖。果不其然,袁世凯的心腹果然使出浑身解数安排高老太爷做了鲁县的县长。鲁镇属于鲁县管辖,相当于直辖了。上任后的高老太爷也算清廉了几年,为百姓伸张正义,百姓都称他为“高青天”。不久,义和团运动爆发,这是他的一次重要机遇。他不像别人那样镇压起义军,而是收买他们为己所用。袁世凯对于义和团的农民极端凶狠野蛮,他下令“年七十以下、十五以上尽诛之”。所以后来有史料记载,“房屋二千余间,自初八日之捷尽已毁为平地(周围十余里之长,大半化为灰烬)。尸骸枕藉,马在人上行,惨不可言,幼孩女尸约以千计……附近贼巢未被焚烧之户,辄称为通匪之家,任意株累,是以不敢归来者十居。”

  可是鲁县却相当太平,因为高老太爷知道这些义和团都是农民,甚至说是饥民,他给他们粮,给他们钱,将他们分成各个小组训练,买不起新式枪械,用些刀枪剑戟也算不错。只有一条必须听命于他。这高老太爷在考取进士之前,也是一个习武的行家。按理说他应该是文武双全了。高老太爷的所为终于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也正是他所要的。他很顺利地利用了这次机会。袁世凯要拿办他,他的心腹怎愿老丈人受屈,他说鲁县义和团不同于山东各地,他们只听命于高县长,高县长听命袁老爷,袁老爷一声令下,他们便是袁家的兵卒。袁世凯闻听,大喜。他请高县长到济南喝酒,高老太爷很好的利用这次机会。袁世凯问他手下有多少人?高老太爷说两千。袁世凯说,还不够。高老太爷说,不出两年就达五千。袁世凯闻听更喜,重重奖赏了高县长。

  后来的历史,想必读者都清楚了。袁世凯成了中国近代史上一代枭雄,高老太爷也跟随他转战南北。高老太爷纵情,远指望多生下几个儿子,但是越如此,越是无能为力。只有一个儿子高怀远。他将他带在身边。袁世凯称帝后,暴毙。他预感不妙,偷偷地命令所有的小妾仆人收拾行囊连夜逃到了鲁镇高家庄,带回来的钱财无数,享用几生都不是问题。高老太爷回来后,也可能是受了惊吓,家里的事情一概不过问,都由高怀远料理。

  高怀远算个人才,他也“善务农”,他大量购置土地。他找了一个善于谋略的管家管和,管和说:“人不患无财,患不善用其财。”他说购置田产应该是,“余三余九,日益充盈”,即按几何级数积累财富。灾年时,对卖地的农民,只买下地权而允许卖主享有租种权,用这一手段同其他地主竞争,其地产便迅速扩大。”灾年时,饥民纷纷到鲁镇高家庄来向他借粮。他听从管和之言,立下规矩,“粮食只换不借!”饥民只得忍痛用地换粮,“踵门者趾连而肩摩也”。待存粮换完,他又从东北贩回一船高粱,以1斗高粱换1亩地,后又降至几升高粱换1亩地,饥民迫于生计,仍接连不断地登门换地。

  同时高怀远以地租、放债、雇工和无偿劳役等手段剥削农民。放债,有放钱和放豆饼两种形式。豆饼放债是高家最常用的方法。他所开油坊8座,年平均榨大豆7000多石。春季,把豆饼借给农民,夏收后大豆涨价时作价折款,秋后豆价下跌又将款折合成实物,其结果是,利钱翻几番,坑害无数农民。他的家业鼎盛时有账房先生60余人,雇员140余人。他广交官府,新官到任、卸任,逢年节、遇喜庆,必有款待。他与官府勾结,设炉铸造土枪土炮,捐银两,办团练。老话说,“地主家的每一粒黄金,都是农民的一条生命。”

  有人必然要提出怀疑说,高怀远肯定占了周遭众多土地,为何苏家楼能幸免于难,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外不干扰,内不生虫。高怀远确实当初有这个盘算,不过小时候算命的时候,算命先生说他命中忌木,木生鬼胎,胎不应气,前世不利。高怀远让先生解释,算命先生说,槐树是邪物,一生不近才对。因此,他听了。不近槐树不碰槐树,就连老槐树庇佑的苏家楼都躲避才好。这也就是当初苏伟、曹宁一说是苏家楼,高怀远便让放了,绝非是看在苏来的面上。

  我们再来说,今日之高怀远。高怀远从政府手中接管了煤矿,说是接管,当然是他用黄金白银换来的。这些也是管家管和的意见。他说,黄金换“乌金”绝对不吃亏。高怀远问为何不吃亏。管家管和给他讲述了现代工业的发展与煤炭的广泛应用。他若有所悟。高怀远离不开管家管和,原本他是希望他来管理煤矿的,可是家里有许多账房事需要他来做。况且老矿长还是一个不错的人,于是,他就改变了原有的想法。

  “老爷,这三个贼子都是被这十三岁的……”老矿长说出,自己也怀疑。

  “高伟!”苏伟争先说道。

  “这小孩虽然年龄小,力气可不差,再加之机灵一夜之间捉了三个小贼,为我们矿立下了大功,老爷理所当然应该奖赏他才是。”老矿长提高了嗓门。

  “奖赏个屁,这以后矿上的麻烦也就大了。”说着,高怀远竟然挥起皮鞭子打向苏伟。苏伟没有躲闪,他知道如果躲闪,高怀远一定不会轻饶于他,甚至会审问他。想此,苏伟便强忍着,皮鞭硬生生地落在背上,辣得疼。谁都以为,高怀远只是为了一时之气,哪知他手的鞭子没有停的意思。众矿工刚开始对高怀远颇为信赖与敬意,这时已经生出畏惧之感了。高怀远应该要的便是这种结果。说经营、谋略,他不行,说坏点子,那可不少。我们不妨来看一下他的容貌就是。高怀远身高五尺,矮墩墩的,腿肚子周长足有十二吋,骸骨多节突出,宽肩膀,棕色的圆脸上有麻疹留下的瘢痕,下巴方方的,嘴唇没有任何曲线,牙齿很白,眼睛表情冷峻,似乎择人而噬,俗称蛇眼,额头满是横纹,但其间还有些显著的凹凸,头发黑中带灰,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背后开玩笑说那是狼耗,他鼻尖肥大,上面长着个青筋盘绕的肉瘤,一般人不无理由地说那里面装满了鬼点子。脸上的青筋绽出足以显示他的蛮横、狡猾而又荒淫无度。他喜欢枪,他的全部感情都集中在他举起枪的一刹那所瞄准的目标。他兼有老虎和巨蟒的本领。他会蹲在那里,长时间窥伺着猎物,然后扑上去,张开嗜血的大口,毫无保留地吞下,然后安安静静地躺下,像吃饱的蛇一样,冷酷而不动于色,徐徐消化掉口里的东西。然后,闭上眸子,思维在飞扬,也似乎在琢磨下一轮的猎物。如果,猎物夹杂些美酒,那更是美不胜收。别人都认为,酒是他的最大嗜号,孰不知,枪才是他的最爱。特别是枪响后枪口所冒出的青烟令他异常着迷,神魂颠倒。前面的饥民便是有利的证明。

  苏伟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划出的血口子呲牙咧嘴地望着众人。二叔苏华终于看不过去了,他一把抓住了高怀远的马鞭。高怀远怔怔地望着二叔苏华。

  “你想造反?”他面露凶光,那双眼睛能刺穿人的心脏。

  “不是,老爷,这孩子是为了维护高家的煤矿才如此的啊!”

  “是的,老爷!”老矿长也在求情。

  显然,高怀远心中的怒气消了不少,手中马鞭子举了起来,又放下。他唤管家管和上前。管家管和手中多了一张白纸,他开始宣读。二叔苏华搀扶着苏伟走出了人群,他们要到附近的小屋子里休息,养伤。管和宣读的内容,他们也没有听到,只是感觉有人在议论,声音不算大,苏伟进入小屋子的瞬间瞥见高怀远那张凶狠的脸。

  宣读后,一张大白纸贴在了大门旁的墙壁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众人又是围了过去。“咴咴咴”“咴咴咴”马叫声后,高怀远带领管家与卫队走了。他们这一走,整个煤矿算是炸开了锅。

  “白面馍没有了,成了窝头了?”

  “井下工人每顿饭只有两个窝头,壮汉子能吃五六个哩,这怎能受得了。”

  “井上每顿饭一个窝头,井上就不用干活了?”

  “一个月才两块大洋,凭着他的坏样,恐怕两个大洋也难到我们手中。”

  “一天十二个小时,这是人干的活吗?”

  “老子不干了。”

  “谁说不干了。”人群中有个年轻人质问。

  “是老子不干了,又怎样?”

  “好的,有种,上外面来。”

  不想再干下去的年轻人跟随着几个年轻人出了大门,众人都没有在意,以为年轻人不外乎打场架出出气,谁知,竟然听到了一声枪响。随后,几个年轻人抬着一具尸体仍在大门口。顿时众人皆惊。不言而喻,这里已经是高家的了,不仅是煤矿,包括所有的人,不承认也是不行的。接下来的日子里,苏伟又听说有几个矿工因为不堪忍受逃跑了,结果,他们还是被杀死了,有的是在逃跑的路上,有的是在家里,田地里,沟渠中,灌木丛林,更有甚者竟然死在鲁镇的小客店里。一言以蔽之,高家煤矿呈现在一片恐怖之中。

  矿长还是由老矿长兼任,井下的“把头”依然是二叔苏华。他们是被高怀远请到高家庄做客的。做客的时候,高怀远问到二叔苏华可知苏家楼的苏来老爷子。从高怀远的话语里还是挺敬仰苏来的,要不哪里人能被他称呼“老爷子”。二叔苏华说苏来是他亲哥。高怀远立刻伸出双手将二叔苏华的酒杯端起敬上。二叔苏华受宠若惊,哪里敢,赶忙站了起来。我们鲁镇的规矩,给长辈、上级敬酒时双手举起对方酒杯那便表示虔诚、敬重之意了。平辈、下一辈甚至说远方的客人都不能享受如此敬意。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喝了人家的酒必然要为人家服务了不是吗?尽管不愿意,想为矿工人所想,可是都知道话虽好说,成文的内容是决然难以改动的。老矿长心酸,二叔苏华难过。

  但是,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平日里,在井下,二叔苏华沉默寡言,但是下了井,井下就热闹了。因为高怀远的那些眼线们目力不及了。首先起头的也是二叔苏华。他带着苏伟下了井,煤筐装满后,有了闲暇时间。他将苏伟叫到旁边让他讲讲那夜的故事。他这一开头,其他几个矿工都聚集而来。二叔苏华找了一块空旷地,他们围坐一团。讲罢,众人无不夸奖苏伟的勇敢与坚毅,竟然能在一个夜晚擒住三个盗贼。苏伟也有些沾沾自喜,可是,二叔苏华说,“日本人还会再来的。”

  “我觉得还不如炸了这煤矿,省得我们遭罪。”一个矿工如此说,二叔苏华想也是,没有反对。苏伟哀叹一声,他说如果是这样真不如当初不理不问。

  “把头,把头!”外面有人唤。二叔苏华知道上面的人又在猜想他们在井下偷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