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王后来信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6      字数:2350
  长虞太后宫门兵变落败,被陈棠月关押至寿禧殿,余下属太后的耳目已被陈棠月全部清除,至此,陈宫中再无西院太后,只有东宫。

  我便也终于能随意出得千丰殿,陈宫四处再无阻拦。

  我闲时漫步至寿禧殿时,见到殿门半掩,里边的阴冷之气已消散殆尽了,余下的只是凄清罢了。其实寿禧殿并非无花无树,寿禧殿院前种有一株梧桐,此时是七月末,正直梧桐花的凋谢之际,本是白白粉粉的挂在枝头,此时已显得有些零星了。

  人说“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不知这株梧桐是否是为着这院中的凤凰而种着。

  不知为何,我竟踏足于这座曾无比恐惧的殿宇。

  有小宫人在墙边惊喜地发现了一株嫩黄的野花,正蹲在墙边细细瞧着,十分惊奇的模样。

  寿禧殿自长虞太后败落后,便遣散了大半宫人,只余下寥寥几个,但也大多是才入宫调教好的小宫人,只掌事嬷嬷要老成一些。我想起越靖婉来,我同她自那日在长廊因乐阳而见上一面后,倒是再未见过她,彼时她看起来还是无恙,不知眼下又被调去何处了。

  身后清冷的大殿里缓缓走出来一妇人。我立在长廊处瞧着,长虞太后着了一身黑白的宽袍素衣,显得人瘦削极了,长发披散在脑后,绾了一直木刻的簪子,那簪子上满是繁复的纹饰,似乎是哪位有心人精心雕琢。

  长虞太后静静地看着那因墙角的一株野花而欣喜不已的小宫人,满身的狂傲似乎也随着这寿禧殿而颓败了,如今倒像是位深宅里娴静的夫人。

  那宫人察觉出不对劲来,回身一望,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跪下身子来,道:“奴婢知错,请太后恕罪!”

  长虞太后闻声却笑了笑,有些涩意,道:“你何错之有?”末了,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面上温和了些,“那花色哀家也是见过的。”

  世间终于再无长虞太后,唯有虞氏雪嬴。

  陈佑自那日兵变后,便住进千丰殿来。原本是要在央都住上几日,只是唯恐虞氏一族又闹出什么幺蛾子,陈棠月就索性将他迁至千丰殿来。

  这几日陈佑都在书房中同陈棠月说着什么事情,若只是弟兄之间的寒暄,也用不着说上三四日,只怕是陈佑有什么军政要事要同陈棠月细说。

  我最怕母亲瞒着我同陈国有什么交易来,能让母亲出手的,除了已逝的哥哥,便只有我与子义了。

  我才进到千丰殿院门,毕安便上前来,似乎是有要事,道:“王子殿下请姑娘移驾偏殿,有要事相商。”

  陈佑有事要同我说,便是母亲有事要告知我。我微微颔首,应声去了偏殿。

  那偏殿临着陈棠月的寝殿,原本襄琅阁要宽大些,只是自出了陈嗣那件事后,襄琅阁便被封锁起来。

  我进到殿门,见陈佑正端坐在桌案前,案上置有素白瓷杯,里边的茶香还萦萦而上,似乎再添上不久。

  见我来了,陈佑微微一笑,起身拜道:“见过公主。”

  我闻声一愣,已是许久不曾听人这般唤过我,仿佛前尘往事都尽数向我涌来。

  “你即便是因崇敬我母亲而崇敬我,也万不该再这般唤我了。”我笑了笑,如今这陈宫里他是陈国十一王子,若还是那个小僧人便罢了,他若是王子,眼下身份迥异,倒确实不该这般唤我了。

  陈佑似乎也明白,未再纠结于此,只道:“唤越姑娘太过生分了些,不如我唤你‘越西姐姐’,如何?”

  他本就比我小上一两岁,如此唤我,我倒是未觉有何不妥,便微微一颔首,算是应了。

  “越西姐姐此去已有一年时间,王后在寺中仍旧日夜忧思,故我此次前来陈国,一是为助兄长平定太后虞氏的叛乱,二来,则是为探望越西姐姐,”说着,陈佑又瞧了瞧我所着的裙衫,见着是极好的彩锦,微微笑了笑,“如此看来,王后应是大可安心了。”

  从前有人议论我同陈棠月是何关系时,我总还是有些羞怯之意,心底甚至还藏有雀跃欣喜,而如今见陈佑这般笑着说,却再无半点羞意,连调侃的话竟也无法笑着说出。

  陈佑似乎未瞧见我的异状,接着道:“越西姐姐过得好,王后便也安心了,我此行也是为王后托付,将此物交由越西姐姐,”说着,陈佑从一边的粗布包裹中拿出一金黄的玉轴卷来,在我跟前铺展开来。

  这玉轴卷我不会认错了,是那日陈王后交由长虞太后的玉轴卷,是陈棠月写下秦州元帅的玉轴卷。

  这是陈国的谕旨。

  我接过玉轴卷瞧了一眼,这一瞧竟让我大惊失色,只见其上写着:有女越氏,品行端庄,孝敬淑良……应正母仪于天下。兹仰承天命,册越氏为王后。钦哉。

  这竟是封后诏书!

  “此乃先王为世子而备的封后诏书,从王兄登基之日起,越西姐姐便是陈国王后,此乃先王遗诏,不可不遵。”陈佑道。

  “不!”我猛的站起身子,“我与陈王只见过寥寥几面,他能让陈棠月立我为后?实在是荒谬!”

  “这并非是越西姐姐来陈王宫后陈王所书,此诏立于世子入住越宫后的第二年,距今已有六年之久。”陈佑缓缓道,十分沉静的模样。

  “你……你这是何意?”我越发糊涂了,这陈王怎么会在六年前就立了这么一诏?

  “早在越国大败陈国后的第三年,越国国力渐颓,越西姐姐应是知晓的。”陈佑看着我道。

  我的确知晓越国那时是何种状况,自越国大败陈国后,或者说,自陈国容华夫人进到越宫以来,越国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衰颓,朝堂上,军营中,甚至于各州县的散官之间,都弥散着极其衰腐之气,处处皆是淫靡之态,那时正是苏见青卸任不久,杜卫全权接手越国朝政。

  “这又如何?即便那是越国处处皆是衰腐之气,却仍比陈国强盛许多,陈王为何要独自书下此诏?难不成是要讨好母亲么?”言至此,我已是微含讽刺之意,说是陈王为此讨好,那实在是无稽之谈,彼时陈国国力确是不如越国,但陈王此时正在各地秣马厉兵,根本无暇顾及越国宫闱之事,何来讨好之说,再者,那时陈嗣正是春风得意之际,陈王那里还能顾及上尚在越国的质子陈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