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一旁的酒壶狠狠的灌进口中，一壶酒就这样被他一口气喝光，重重的将酒壶扔到地上。

  “他今日可还记的当年那个傻傻相信他，等着他的那个女人。如今他左拥右抱，午夜梦回可会有悔！”

  穆司辰猩红着眼，怒吼出声。

  素裳在门外，冲了进来。

  “你疯了是么！你怕人不知道么！”

  谁家府上，没有两个探子，这般吼叫，岂不是落人把柄。

  珍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素裳道：“去给我们拿酒，我今日不醉不归。”

  素裳看着这二人，一个神情悲愤，一个痛苦不已。短暂的叹息后，便去取酒。

  珍珍又悲又恨又怜，莹贵妃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刀刻入骨髓的疼，让她悲；那薄情帝王的冷血无情让她恨，穆司辰无法言说的伤痛让她怜。

  然她生来就不会安慰别人，只能陪着他一起痛，一起醉。

  法子虽笨，但还算有效。

  他们二人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没一会，珍珍便觉得头晕沉沉的，脚下也是飘飘忽忽如在云端。

  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向穆司辰走过去。

  穆司辰放下杯子，目光清明的看着她的动作，担忧的问道：“你醉了？”

  “没有！”珍珍大手一挥，想要去拍穆司辰，然而却拍了个空，从他的身侧向下滑。

  穆司辰赶忙将她揽入怀中，珍珍躺在他的怀中，砸吧着嘴，喃喃的念道着：“你别哭……”

  “……”环住她的双手，慢慢收紧，他将自己的脸埋入她的怀中。珍珍虽然睡着了，却在这时伸手抱住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穆司辰一僵，复慢慢放松了身体。

  她的体香，伴着酒香，异常醉人。

  “呕……呕……”

  “……”

  穆司辰将珍珍小心的放在床上，回头叮嘱素裳：“她今日醉的厉害，你给她备点醒酒汤，还有，夜里她怕是会有些不舒服，你定要守着她。”

  素裳冷着脸，越过他，坐到了珍珍身旁：“不必你叮嘱。”

  穆司辰盯着素裳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她这娇憨的性子，确实像极了舅母。”

  素裳僵硬着身体，却并没有回身。

  这舅母自然不是别人，是林灵儿的母亲。

  穆司辰原本不觉，只以为她与珍珍是感情亲厚。如今越接触越发感觉珍珍像极了他的二舅母，那个一生都娇憨善良的女人。

  那样绵软的性子，却没人知道，为何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挣脱众人的拉扯，一头撞死在二舅舅的尸体旁……当着她那年幼的女儿。

  穆司辰要趁着夜色赶紧离开，所以并不敢久留，素裳为珍珍仔细的掖了掖被子，“她与母亲不同。”

  穆司辰将要迈出窗子的脚顿了一顿，笑了笑道：“但都一样的温暖。”

  素裳转过脸，认真的看着珍珍。

  原本她一直以为珍珍与母亲一样的性子，但她坚毅，勇敢，聪慧。就算被拔甲之刑，却还能咬紧牙关没有说出关于火药的一个字。

  就算被亲人不公的对待，也能面不改色的自娱自乐。

  还能聪慧的，用她的方法，救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与母亲……不一样。

  她的母亲，是白马山庄的大小姐。

  自小，上边就有七个哥哥，受尽了宠爱的母亲，在十四岁那年遇上了父亲。

  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第二日便遣媒人上门提亲。

  林家庄在武林中，是响当当的名号。外祖父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将母亲许配给了父亲。

  嫁给父亲的母亲，依旧如同姑娘时期，被众人宠着。

  因为上边有大嫂顶着，母亲每日就只是绣花，游玩。生了她与弟弟，却也依旧如同少女一般。

  直到那日，一个瘸腿的男人，带着一群黑衣人冲进林家庄。父亲拼死，将她与母亲推了出去，自己翻身回去救摇篮中的弟弟。

  却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

  她们回来之时，林家庄已经燃起熊熊大火，而父亲的身上插满了刀剑，倒在大门口。

  他瞪着双眼看向门外，弟弟在他的怀中，早已断了气。

  她记不住母亲是什么反应，留在她记忆中最后的一幕，是母亲挣脱众人的拉扯，冲进去，一头撞死在父亲身旁。

  “素裳？”

  素裳猛地回头，意外的看到，珍珍已经坐了起来。

  珍珍颤抖着伸出手，去为素裳擦拭眼角的泪。“你……哭了？”

  素裳抬手一抹，真的感觉到了湿意，原来她真的哭了。

  素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珍珍扑上前，抱着素裳呜呜的哭了起来。

  珍珍这一哭，却是冲散了素裳心中的悲戚。不为别的，实在是……她哭的太难看了。

  忍了好久，忍无可忍的素裳使劲扒开趴在自己身上的珍珍，无奈的道：“你哭的丑死了。”

  “呜呜呜！你太过分了，人家心疼你和穆司辰嘛，你还……还说人家丑。”

  看着珍珍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脸，素裳噗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了。

  等到素裳终于不笑了，珍珍才发现一个关键的问题。

  “素裳，问你个事，我……我怎么回来的？”

  素裳无奈的指了指一旁的窗户，珍珍看了看窗户，猜到是穆司辰送她回来的。

  “我……我忘记跟他说……说祖母寿诞那日的事了……”

  这事当着素裳面说，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素裳无奈的说道：“他说了，明儿会来的。今儿……可真是可惜了他那一身锦缎了。

  “啊？为何呀？”

  “哼哼……”

  第二日，红豆上街去为老夫人置办些东西，她挎着的篮子，早早的就出了门去。

  出了顾府的大门，走出不过十几丈的距离，一个衣衫褴褛，战战巍巍的乞丐，趴在地上。

  红豆皱了皱眉，看到他那副快不行的样子，暗道倒霉，快步走过。

  “红豆……姐姐……”

  有些嘶哑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熟悉，将红豆唤住。

  红豆顿住脚，惊疑的回过头，看到那乞丐，拨开自己脏乱的头发。

  瞳孔慢慢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