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端着燕窝粥从外间走了进来，素裳勾了勾唇，上前将燕窝粥接了过来。

  “素香妹妹素日来辛苦了，方才姑娘想要用些豌豆黄，妹妹再受受累。”

  素香的脸上堆满了笑，点着头道：“瞧素裳姐姐说的什么话，这不都是素香应该做的么？”

  说着，将燕窝粥往素裳手中一推，便匆匆告退了。

  素裳端着燕窝粥，直到素香走的没了踪影才动了动。

  珍珍歪着脑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素裳，我什么时候要吃豌豆黄了？”

  从今日一早，她睁开眼睛开始，就隐约觉得素裳与往日不同。

  她坐在自己的床前，如同一只老母鸡在护着自己的幼崽。她笔直的腰板，就差一对张开的翅膀。

  经过这几日反复的沉睡，珍珍心中也是有疑虑的。

  而自己今日竟然能醒过来，并且，素裳这防贼一般的姿态，也不难猜出她发现了什么。

  那燕窝粥，也确实是近来，多出来的东西。

  前些时日，几个丫鬟收拾她的库房，发现一盒子上好的燕窝藏在角落，上边都蒙了尘了。

  素香便提议为珍珍每日煮燕窝粥，调养身体。

  每日多了好吃的，她自然是高兴的。

  那燕窝粥香香甜甜的，好吃的很。

  这就乐呵呵的吃了大半个月了，如今想来，也确实是吃上燕窝粥没多久后，就开始嗜睡乏力。

  不仅如此，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

  她今日醒来之时，虽然依旧感觉乏力，却能感觉到头脑清明。

  她不过是昨夜睡得突然了一些，没来得及吃上那碗燕窝粥。

  素裳打开窗户，将那碗粥，倒在窗外。用手帕仔细的擦拭着碗的四周，才将它放在一边。

  珍珍瞄了一眼那白瓷碗，虽然好心疼那天天腻腻的燕窝粥，却没有多问。

  “穆司辰那边有没有查完呀，我好想出去转转。”

  她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她都感觉得到自己腰上多了一圈小肉肉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素裳的欲言又止，令珍珍心中警铃大作。

  她收起方才的玩世不恭，认真的盯着素裳。“怎么了？”

  “信送不出去，很奇怪。”

  珍珍合上眼，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都不听自己的指挥了。

  穆司辰怀疑那杀了赵潇潇的凶手，是冲着他去的，才不许她随意出门的吧？

  只是，这只看不见的大手已经伸到她身边来了，她出不出门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不好了，不好了。”

  正想着，素月的慌张的声音就从外间传来。

  “怎么了？”

  珍珍心中浓浓的不详席卷而来，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傅老夫人……没了。”

  “……”

  珍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主院的，她看到富傅氏一身素服，眼睛红肿的看着长姐。

  心里想被插了一刀，她眼前一黑，便险些晕倒了。

  “姑娘。”素裳焦急的扶住珍珍，问怎样了。

  珍珍一句话都说不出，额间都是细密的汗珠。

  顾宛瑜抱住珍珍，担心的问傅氏：“母亲，珍儿这样可如何是好。”

  傅氏看到珍珍晕倒，面色一冷，道：“你扶着你家姑娘回去吧，平日里都生龙活虎的，今日就这般娇弱。母亲也是疼错了人。”

  她的话一出口，屋内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珍珍连日来精神不济，此时顾宛瑜是知道的。

  “母亲，珍儿不是……”

  “好了，别说了，我们还要赶去傅府呢。”

  珍珍这样，就算去了那边，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素裳垂眼扶起珍珍，想要将她带回。

  珍珍哪里肯依，梗着声道：“长姐，珍儿这身子不劳母亲操心，所以也不必说了。”

  “你说什么？”傅氏如何听不出这丫头语气中的嘲讽，就算自己对她不够上心，也毕竟生养了她，如此不孝。

  “没什么。”珍珍藏在袖子下的拳头，紧紧的攥着。她强撑着站起了身子，冷冰冰的眼眸最后扫了一眼傅氏，才对素裳道：“我们走。”

  珍珍坚称自己无碍，但是素裳并不相信。她和素月两人，在马车中铺上了厚厚的垫子才肯作罢。

  一直到了傅府门前，只见府门大开，门上已挂满了白灯笼和白稠。院子里闹哄哄的，能零星听到人哼哼唧唧的哭声。

  一进门，那哭声便排山倒海似的拍向她们。

  本还抱有一丝期望，期望这一切都是假的珍珍，直到此刻才真的确信，这一切不是梦。

  傅氏从她的身旁匆匆奔向停灵之室，痛哭起来。

  珍珍看向那扇熟悉的门，却不知为何，想起月余前的那个梦。

  “为什么？”朱唇喃喃道。

  “我的府医说过，傅老夫人身体各个器官已成衰竭之态，已……”珍珍的身后，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珍珍茫然的回过头，看着穆司辰。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穆司辰叹息：“府医告诉过傅大人了，我以为你也知。也问过裴信，确实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他看到珍珍的神情越来越难过，竟不忍再说了：“珍儿，生老病死乃世间常态，你就是伤心，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珍珍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进去。她想最后，在看外祖母一眼。

  看她那般的魂不守舍，胸腔的某个位置，闷闷的酸了起来。长腿一迈，就想要追上去。

  傅家长子傅俞博走了过来。“二殿下？您来了，如今府上正乱着，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院子中的宾客三三两两的迎了过来，然而穆司辰全程只是点了点头，便随傅俞博进了屋。

  待他们离开后，院中的人界议论起来。

  这位二殿下可不同以往，一改曾经坐冷板凳的局面，翻身成为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这样的人物，来参加臣子母亲的葬礼？

  原本还在猜测这位二殿下如今发达了，有可能要换了这门亲事的人，如今心中也不由的掂量起顾家在二殿下心中的位置。

  进到屋内，看到珍珍已穿好了孝衣，跪在灵前。

  她那张倔强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