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雨欲来
作者:闲话风尘      更新:2022-12-08 20:41      字数:3261
  “九殿下,得知范大哥入狱的消息后,我便潜入了睢陵城。

  本想去寻你与伯勋,商议解救之策。

  只因发现沈贺于宅院四周,布下明暗双哨,又不知院中情况,故未贸然相见。

  一直到你们出了睢陵城,我才有机会接近。”

  叶清玄为了范雍,其实早就到了睢陵城。

  至于幽湖谷一战重伤败离后,他去了哪里。

  他没说,诸人也未问。

  萧绍瑜颇为不解之处在于:

  叶清玄完全可以,在来燕城的路上与自己相见。

  他为何要拖到此时呢?

  “清玄,沈贺派来跟踪的人,身手如何?”

  范雍既了解沈贺的多疑,又了解叶清玄的外粗内细。

  他自然猜到了原因。

  “算是年轻一辈中的好手。

  其中领头之人,是青岚宗外门的百强弟子。

  实力虽不及伯勋,亦是不凡。”

  叶清玄没有将黑衣高手与自己相比,而是客观评价其武道水准。

  “青岚宗?!”

  萧绍瑜顿锁乌眉,被触动到敏感神经。

  他不曾想到紫微剑赵乾坤走后,沈贺身边竟然还有青岚宗的外门精英。

  他们的存在就是变数,完全不在之前的考虑之中。

  “九殿下勿忧,我已经将他们打发了。

  此后,沈贺也未再派人来跟踪。

  他应该是手中,一时没有武道修为更强之人了。”

  闻言,萧绍瑜明眸不觉一亮。

  “叶清玄的出现,又何尝不是一个变数呢?

  而且是一个更大的变数。”

  刘府书房。

  “刘全,你去祥福钱庄一趟。

  调用已经重铸的官银,去黑市交易粮谷。”

  一身锦绣,白面丰腴圆润的刘广升,悠悠吩咐。

  似乎是坐久了,他于椅中扭动了几下。

  又揉揉太阳穴,缓解精神的损耗。

  许崇古的虎视眈眈,令他寝食难安。

  萧绍瑜请来的州粮,又能否如尝所愿?

  尘埃落定前,他心里也不踏实。

  总之,思虑过重。

  侍立一旁的大管家刘全,身兼着祥福钱庄的掌柜。

  他对钱庄的情况,黑市的交易流程,是烂熟于心的。

  近年来,刘广升与黑市之间的交易,都是由他具体经办的。

  闻言,刘全颇为不解地问道:

  “老爷,九殿下不是请来州粮了么?”

  依沈贺之谋,州粮迟早是要落到他们手中的。

  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狡兔三窟,未雨绸缪,老夫要的是万无一失。”

  刘广升应付道。

  他说的是实话,却也只说了一半。

  真正令他坐立不安的,是太子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太子妃刘氏,暗中遣人给他传过话。

  他迟迟不能完成差事,已令太子大为光火。

  这里有太子本身急于求成的因素,也有来自梁帝的压力。

  梁帝已经催促户部,拨发太仓赈粮,不止一次了。

  户部尚书刘文煜,能用来搪塞的借口,差不多都用了。

  他已然拖不下去了。

  迫于无奈,他只好委婉地将自己的难处透露给太子。

  太子自然从中感受到,来自梁帝的威压。

  若非尚书令兼岳丈的谢宣怀,出面劝解。

  传话给刘广升的,可能就不是太子妃了。

  这里面的回护之意,刘广升明白。

  他更清楚的是,回护也是有限度的。

  关键还在于,尽快办好差事。

  “太子殿下,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子啊。”

  谢宣怀姓谢,女儿怎么却姓刘呢。

  听着奇怪,实则是背后有着一段陈年佳话。

  谢宣怀是赘婿,他入赘兰陵郡望刘氏。

  兰陵刘氏,不仅是济阴刘氏的本宗。

  它更是南梁数一数二的上品门阀,地位煊赫至极。

  而谢宣怀所在的谢氏,已非旧时王谢堂前燕那般风光了。

  物是人非,家道中落。

  否则,大族子弟,鲜有入赘者。

  旁人眼中的联姻佳话,也许是他心中永远不愿倾诉的痛耻。

  “切记:不可动用尚未重铸之官银!”

  刘全临行前,舒服一些的刘广升忽然严词叮嘱。

  因为兹事体大,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老奴明白。

  只是若是如此,所购粮谷不会太多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

  刘广升对州粮,还是期望大于忐忑的。

  现在也未到他,需要不顾一切的时候。

  这时,刘府二管家急急忙忙跑来,慌张禀告:

  “老爷,刘虹回来了,他受伤了。”

  初闻刘虹归来,刘广升面现喜色。

  可是,当听到受伤二字,一个不好的念头顿时浮上他的心头。

  “快点儿把他带过来!”

  片刻之后,二管家去而复返,并带来了受伤的刘虹。

  身负重伤,精神略有萎靡的刘虹,哭诉:

  “家主,州粮被许氏的人劫走了!”

  “什么?!”

  刘广升心中的凶兆应验了。

  他强压下追问来龙去脉的冲动,急着吩咐还未离去的刘全:

  “祥福钱庄之银皆可动用,务必购得足数粮谷。

  这是老夫的信物!”

  州粮落空,他已无力继续收田。

  况且未免民乱,沈贺便不得不放开禁令。

  许崇古必然乘势介入。

  毫无疑问,形势急转直下,已然糟得不能再糟。

  刘广升别无选择。

  他只能铤而走险动用修河官银,以筹集足数粮谷应变。

  否则便宜了许氏不说,太子的差事也要搞砸了。

  这是他无法承受的,也无法面对。

  刘全听懂了话中深意,更明白信物的意义。

  “刘氏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

  他双手小心地接过信物,朝刘广升重重地点了点头,便毅然转身而去。

  然而他出了刘府后,并没有直接去,坐落于睢陵城繁华之所的祥福钱庄。

  而是鬼鬼祟祟地,进了一处位置隐蔽的贵人别院。

  “二爷,您一直等待的时机,到了。”

  “那便按计划动手吧。”

  通风报信之后,刘全才直奔祥福钱庄。

  钱庄门前迎客的小厮,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刘全的身影,忙入庄通知管事。

  “大管家,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

  闻讯而来的管事,正好迎上刚欲跨门而入的刘全。

  “里面说话。”

  刘全犹如奉旨钦差一般,派头十足。

  而管事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他陪着小心,紧随刘全步入后堂。

  “近日官银重铸进度如何?”

  “自木炭大量购入以后,重铸的速度快了不少,一日便可重铸千两有余。”

  “好,干得不错,老爷那老夫会替你报功的。”

  “谢大管家栽培。”

  刘全表扬了管事一句,便切入正题。

  “除却应付日常业务所需,所有现银即刻装车。

  再提十万两尚未重铸者,一并装车。”

  “大管家,这”

  管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祥福钱庄内的官银,未经重铸是禁止流通的。

  这是刘广升亲自下的命令。

  管事不能因刘全的一句话,便坏了规矩。

  若是家主怪罪下来,他是吃罪不起的。

  然而,他也不便直接回绝。

  毕竟刘全是他的顶头上司,又是家主身边的大红人,着实得罪不起。

  “怎么?你难道忘了,老夫出面便代表这是家主的意思么!”

  “可是”

  管事想说的是家主信物。

  按照规矩,调动官银必须出示家主信物。

  “哼,拿去看吧,仔细瞧好了!”

  刘全从袖中摸出一块铜牌,重重地拍于案上,面色极为不善。

  管事匆匆瞥了一眼,确定如假包换,便立刻陪起笑脸。

  “不用,不用,您老稍候,卑职这就去吩咐装车。”

  看着管事仓皇离去的背影,刘全颇为志得意满。

  他无形中借势增添了自身的话语权。

  “以后,应该不需要信物了吧。”

  “大小姐,祥福钱庄有动静了”

  一个乔装的州军中兵,走入祥福钱庄对面茶楼二层的一间包厢,低声禀报。

  他是柳氏族人,故未以官名相称。

  也有不暴露柳文菲身份的考虑。

  一袭白衣,轻纱遮面的柳文菲,水眸闪现一抹笑意,俏如春风。

  “跟上去!”

  此时,回到睢陵城的萧绍瑜,迎来了预料之中的不速之客。

  “九殿下,失窃库银有眉目了。”

  沈贺投桃报李,许久未有音信的库银失窃案,突然线索从天而降。

  “哦?沈太守速速说来。”

  萧绍瑜表现出了应有的急切。

  毕竟事关切身利益嘛,若是太过淡定,就于情理不合了。

  “睢陵西南,乐平县境内。

  有一伙强人,名曰‘金钱帮’。

  以铸私银为营生,嫌疑最大。”

  萧绍瑜下意识地身躯前探,白皙手掌也攥紧了手中善本。

  他连忙追问:

  “依沈太守之意,当如何应对呢?”

  “发郡兵剿灭之,彻底搜查。

  因事关范兄的清白,下官想请九殿下劳驾随征,不知意下如何?”

  听其言,萧绍瑜第一个反应便是:调虎离山。

  “嫌本王碍眼了,是吧?”

  他已经猜到,沈贺和刘广升要行动了。

  “好吧,何时出发?”

  “兵马已备,即刻出发。”

  夜幕悄然降临。

  运回的数万石州粮,静静地停留在郡仓之中。

  一片寂静中,忽然冒出一伙黑衣人。

  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守仓郡兵尽数解决。

  随后,他们褪去黑衣,露出里面的许府家丁装扮。

  押送根本没有卸车的州粮,出城而去。

  临行前,为首之人有意在一名郡兵手中,放了一块撕扯下来的衣角。

  内行人一看便知,如此绵密的针法,必是出自锦绣斋。

  而锦绣斋背后的东家,正是许崇古。

  “兵爷,我家老爷有一批货急着运出去,麻烦通融通融。”

  一名许府家丁,往守门郡兵的手中塞了一袋铜钱。

  “许员外的货自然是要放行的,开城门。”

  郡兵得了实惠,又得罪不起树大根深的许崇古,放行是他唯一的选择。

  然而,今夜的睢陵城,注定与太平无缘。

  在他们走后不久,恢复宁静的郡仓,又迎来了一伙黑衣人。

  这伙黑衣人,似乎目的很明确。

  郡兵手中的那块衣角,被换成了沁芳斋的布料。

  随后,他们便追寻车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