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爹马上就要死了，你先别急着开棺，听我把话说完。”

  “爹这辈子大浪小浪也见过，大错小错也犯过，但就是从没来没后悔过，为啥，头铁，沈铁头的外号不是白叫的。”

  “但是有一件事，却让我一直耿耿于怀，以致于临死之前还在心心念念想着它，那就是…抛妻弃女。”

  “三十多岁的年纪，本该是处于男人黄金事业期的顶峰，你能想象，让这个年纪的男人整天在家疯狂造人的苦批日子吗？”

  “爹啊，这样的日子哪里有？苦不苦批的无所谓，主要是我喜欢造人。”

  “咳……”

  沈炼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瞪了一眼眼前的不孝子，“别打岔，先听我说完。”

  沈炼继续说：

  “所以那年，我思前想后，最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三十年的家，立志要在外面闯出一番天下，一来向家族证明男儿不输女，二来避免以后你和老爹走上同样的道路！”

  沈青泪流满面：“爹，我谢谢您啊！”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才明白那句至理名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咱们现在连狗窝都没有。”

  “儿子，趁现在还年轻，能生儿育女，赶紧回去吧，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看在你尚能生育的份上，族人会重新接纳你的。”

  “对了，我们的家族叫马氏驱魔龙族，有着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捉妖师。”

  “马氏？”

  “驱魔龙族？”

  沈青哀叹道：“爹啊，您都快死了，还在这忽悠我，咱们姓沈，人家姓马，能是一家人？”

  “儿子，爹的本名其实叫马炼。”沈炼得意一笑，“那年出来闯荡江湖，只想用自己的实力创出一番事业，并不打算借助家族的名声，所以我改名叫沈炼，现在想想，当初那个决定是多么的英明神武，至少族里不知道我在外面混的这么差，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了，非得笑死我不可。”

  见不孝子一脸不信的表情，沈炼从怀中拿出一本非常破旧的书，“儿子，这是咱们马家先祖自创的秘法《九字真言》，只要习得九字真言，就能召唤神龙降妖除魔，上至鬼将鬼王，下至大小阴灵，统统无可遁形。”

  沈青号啕大哭：“爹啊，有这么牛鼻的秘籍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但凡你早点拿出来，我也不至于只在牛头山给你找块墓地，起码也要把您葬在曹大人母亲的边上啊。”

  一把接过秘籍，又朝外面喊了一声：“抬棺的，你们先别开棺，我和我爹再酝酿酝酿感情。”

  外面传来抬棺人的催促声，“可是吉时就快到了，误了时辰恐生变故，怕是不吉利。”

  沈青脸色一凝，认真的看着沈炼，“爹，您也听到了吧，时辰快到了，误了时辰您随时会尸变的，赶紧把《九字真言》的修炼窍门告诉我，我好送你上路。”

  沈炼听罢却是摆手一笑，“傻小子，你真以为爹是被阴灵反噬才遭此一劫？爹做斩灵人十多年，什么鬼怪没见过，有哪个鬼怪有那般能力能够反噬我？”

  “可是爹，您这几年的身体确实一天比一天虚啊。”

  沈炼老脸一红，“那是因为……”

  “嗨，不说这个了，咱们回到刚才的话题。”

  沈青精神一振，坐的笔直。

  沈炼缓缓道：“儿子，咱们马家和别的家族不一样，别的家族是传男不传女，马家则是传女不传男，男的负责生儿育女，女的负责降妖除魔。”

  听到这里，沈青的表情已经开始不对了。

  沈炼继续道：“马家的修行是血脉修行，只有女人才能继承家族正统血脉，才能修行马家的降妖法术，而男人，是不可以的。”

  沈青看着手中的《九字真言》，好似猜到了什么。

  果然，沈炼又道：“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九字真言》在我俩手上，一点用处都没有，除非你变成女人。”

  沈青继续看着手中的《九字真言》，一言不发。

  几秒钟后，朝外面大喊一声，“开…”

  棺字还没说出来，沈炼立即打断：“且慢…”

  “儿子，万事无绝对，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无法改变的，这把刀，它可以改变你的人生，让你走向巅峰。”沈炼从背后掏出一把金刀递给沈青。

  金刀很锋利，散发着血气，给人一种很霸道的感觉。

  沈青没心情欣赏金刀的霸气，此时脑子里只有八个字：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人不狠，站不稳。

  “切掉？”

  “切你妹啊！”沈炼吐出一口老血，“我是让你继承这把斩灵刀，谁让你切那玩意啊，你把那玩意切了，还怎么回家族当仲马？”

  “咳咳，抱歉，情绪有点激动，我不该用仲马这个词来形容你的。”

  “没事的爹，我很喜欢这个词，仲马使我快乐，仲马令我骄傲。”

  沈青接过斩灵刀，“爹，您还有什么遗言吗，没有的话，咱们就上路吧。”

  沈炼洒然一笑，“说再多的千言万语，最终还是要阴阳相隔，爹这辈子拿的起放的下，也算在人间轰轰烈烈走过一趟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多陪陪您。”

  “儿子，爹这辈子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家族，对得起老婆，唯独对不起你啊，我的好儿子，爹太舍不得你了，爹…咳咳……”

  “爹，为了能让您老人家安心上路，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我不是您亲儿子。”

  “好你个毛赛花，原来当初你真的偷人了，难怪我这么丑儿子却这么帅，啊……”

  沈炼撕心裂肺，两眼一翻死翘翘了。

  沈青痛哭：“爹啊……您还没告诉我遗产在哪里啊！”

  ………

  沈炼的丧事简单又迅速，死后第一时间就把尸体送进棺材然后抬到牛头山给埋了。

  斩灵人若是被阴灵反噬死于非命，死后多半会变成厉鬼危害人间，这已经有很多前车之鉴。

  虽然沈炼头铁命硬，但既是死于阴灵反噬，那肯定少不了一场法事。

  县太爷和一众捕快合力凑了五十两白银，请玉山县最好的道长，给昔日的斩灵人沈捕头做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事。

  楼房别墅，十八个大老婆，三十六个小老婆，七十二个小妾，一百零八个伺床丫鬟，要多体面有多体面。

  为了体现爱民如子的高尚情操，县太爷曹达还亲自到灵前慰问：“人死不能复生，沈青世侄请节哀。”

  沈青还在卖力哭丧，抽出时间回答，“谢谢曹大人。”

  曹大人嗯了一声，环顾四周，“咦，我让人买的楼房别墅呢，怎么只有两栋破楼？”

  “十八个大老婆，三十六个小老婆，七十二个小妾，一百零八个伺床丫鬟去哪呢，怎么就剩这四颗老葱？”

  “赵四，死哪去了，给我出来。”

  一身捕快装扮的赵四急忙从人群出来，“曹大人，小人在这呢！”

  曹大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小声道：“王八羔子，你是不是私下将买灵品的那笔钱给吞了？你胆子够肥啊，那钱你也敢吞，就不怕老沈晚上来找你？”

  赵四冤枉道：“大人，就算您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吞沈大哥灵品的钱啊。”

  曹大人怒道：“那你说说，那破楼和四颗老葱是怎么回事？”

  赵四委屈道：“那都是沈青侄儿的意思，他说沈大哥生前习惯了住狗窝，让他住金楼别墅反而不习惯。”

  “他还说，沈大哥生前在怡红院吃多了山珍海味，所以就买了四颗老葱给他换个口味。”

  曹大人气笑：“孝子啊，真是轰堂大孝。”

  赵四抹了把汗，“孝不孝的不知道，不过抠门这块，比起老沈有过之而无不及。”

  ………

  “沈青，今后有什么打算？”

  丧事过后，曹大人开始进入此次来访主题，“你爹是衙门捕头，更是咱们玉山县的金刀斩灵人，那把金刀，你爹已经把他传给你了吧。”

  沈青点点头道：“没错，爹已经把金刀传给我了。”

  “那真是太好了。”曹达笑道：“子承父业，天经地义，既然你父亲已经把金刀传给你，那你就是我玉山县新任斩灵人兼捕头。”

  “嗯，赵四，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赵四头一缩，吓的直摆手。

  他倒是对捕头这个位置有想法，但是根据曹大人订下的不成文规矩，只有斩灵人才能做捕头这个位置，为了捕头去当个不得好死的斩灵人，那指定是不划算。

  赵四奉承道：“子承父业嘛，既然沈青继承了沈大哥的斩灵人衣钵，那捕头自然也是由他来当，沈青侄儿，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沈青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曹大人，不瞒您说，我对斩灵人并无介怀之意，但是我爹死前再三嘱咐过，让我不要当斩灵人，为了能让家父安息，我只能忍痛拒绝了，至于捕头一职，你也另寻高明吧，我年纪尚小，恐无法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