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风儿。”青衣妇人看着几个月不见更显瘦削的儿子，心里不禁隐隐抽痛，她这辈子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娘。”

  “你好像瘦了。”她伸出手轻轻摸着他俊逸的脸庞，眼神里满是慈爱。生为张家人，他们都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就像现在连近在咫尺的幸福都无法抓住。

  “她还好吗？”清冷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担忧与牵挂。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短短几日他心里满满都是她。

  “她很好，你放心娘会帮你照顾好她。”青衣夫人握着他的手，一脸的慈爱与温柔。记忆中她有多久未曾与自己的儿子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他那一身冷凝的气息终是被化解开了。

  “谢谢娘。”

  “傻孩子，对娘还要说什么谢字，这是娘应该做的。”

  “娘，您会怪我吗？”为了小隐，他不得不舍弃所有人。

  青衣夫人眼角含泪，却仍旧微笑着：“娘为你感到骄傲。”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的话，还叫什么男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愧是她张云依的儿子。

  “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她微微转身，轻轻拭去眼角滑落的一滴泪，静默了半晌，停滞腰身直直离开，不再回头。

  柳奕风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清冷的眸子显得越发冰冷。

  “你是上官千叶？”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白衣男子，柳奕风神情未变，一脸淡然的道。

  “你知道我？”

  柳奕风看着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没有说话。

  上官千叶，千叶山庄的少庄主，人称“江湖第一美男子”，一身轻功独步天下，至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而他之所以会认识他，那也只是因为小隐的缘故。

  “这是假死丹，服下后与死人无异，只要三日内吃下解药即可得救。”白衣男子从白瓷瓶中拿出一颗小小的红色的丹药，递给柳奕风。

  “你为何这么做？”他们素昧平生，他为何会夜闯天牢给他如此贵重的丹药。这种不死丹，他若没记错的话普天之下只有两颗。

  “你不该死。”温润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轻轻散开来，他若死了，只怕她的脸上将会再也见不到那样明媚温暖的笑容。

  “是为了小隐？”柳奕风洞悉的眼神望着他的脸庞，眼里闪过一丝了悟。

  白衣男子眼神微闪，没有言语。

  “你……”他定是喜欢小隐的吧？否则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在下只当千隐是亲妹子，别无其它。”上官千叶看着柳奕风一脸正色地说道，他救他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事。

  “上官庄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有些事始终都是要自己面对的。”

  “话虽如此，但仍望柳少庄主为了关心你的人善自珍重，千叶告辞。”

  白衣男子说完这句话瞬间消失不见，望着手上不知何时多出的白瓷瓶，柳奕风静默良久，一声轻轻的叹息融入漆黑的夜色里，终至无踪。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他与他这一生都逃不过这个情字，想到那双笑眼弯弯的眸子，他在心里不由低低唤了一句：“小隐……”

  “皇太后驾到。”小太监尖细的嗓音远远的传来。

  “厚熜参见太后。”

  “皇帝免礼，起身吧。”

  “不知太后前来所为何事？”嘉靖帝神色淡然。

  “哀家自然是为柳奕风的事。”皇帝这是明知故问啊！

  “这件事太后您就不用操心了，朕自有定夺。”嘉靖神色一冷。

  “哀家本来也不想插手这件事，但是十年来奕风这孩子为咱们大明朝所做的的事儿，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如今又何苦如此为难于他？

  “是为太后，还是为朕？”清亮的男声冷冷地道。

  “皇帝这话对奕风而言未免有些公道。”张太后不由有些微微动怒，她虽然和他并无血缘关系，但算起来她好歹也是他伯母。

  “朕失言了。”嘉靖低声道。

  张太后顺势道：“哀家今儿个来的目的，皇帝也很清楚，哀家虽然是大明朝的太后，也是奕风这个孩子的姑奶奶，哀家的丈夫，儿子都已经不在了，不想再看着自己的亲侄孙离开。”她所爱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就算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之人，又有何用呢？她终归只是寂寞一个人啊。

  “柳奕风藐视圣意，按理说乃是死罪。”他迟迟不发落他的原因，也是等着她来。能够用柳奕风来制约张太后，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哀家老了，也累了。以后朝政之事还是全权由皇帝做主吧。”张太后的声音明显多了一份苍老与疲惫，明知道嘉靖帝最终的目的是逼她彻底放权，无法涉足朝政之事，为了奕风这孩子，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既然如此，太后以后就安心呆在慈宁宫吧，静养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没事理理佛还可以修身养性。

  “皇帝，不管过去哀家是为自己抑或是为大明朝，哀家始终都是为大明朝的未来着想，风儿所做的一切，皇帝比哀家更清楚，你就放过奕风这孩子吧，虽说皇家无情，但哀家自问这些年没有对不起你，虽说不是母子，你是照儿的堂弟，这些年哀家是真的把你当自己的皇儿疼爱。”

  张太后迈着略显蹒跚的步伐在青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御书房，看着那那落寞孤寂的背影，嘉靖心里莫名复杂，曾几何时，她也老了。

  柳奕风，嘉靖帝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忌惮他，却又欣赏他。

  曾经，他们也是朋友。只是，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遥远的甚至让他以为只是一场虚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