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西石巷的茅厕堵住了，你去通一下。”

  “小安子，苦力房粪水溢满了，那帮苦力太监都骂翻天，还不去清理。”

  “小安子，今日你休息，那正好我跟你换班，你去把烂石巷的金汁桶收走。”

  “小安子”

  “小安子”

  ……

  金汁房贱役太监通房。

  几名身强力壮的贱役太监围坐在一圈，玩骰子、吃花生，好不快活。

  江安拖着沉重的双腿，蹒跚走进房里，绕过这帮人，孤独瘫在床铺上，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自从贤哥去了思悔殿，自己受尽霸凌，每日每夜干活，发的月俸被这帮太监骗去，还欠了不少外账。

  贤哥！

  小罗公公说以后不用再去送贡品。

  难道…

  你已经走了。

  这时。

  玩骰子的几名太监互相对视一笑，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太监大声嚷嚷道。

  “小安子，欠我的二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江安连忙擦掉眼中泪水，下床跪地露出笑脸。

  “顺公公，能不能晚点，这个月俸禄还没发，发了我一定还你。”

  哼！

  那个太监丢掉手中花生壳，起身大步走到江安面前，一脚踹倒江安，又用沾着污渍的鞋底踩在江安脸上。

  “你那点月俸，干一辈子贱役太监都还不完。”

  说话间，魁梧太监挪开脚，蹲下扶起江安，贴心擦掉江安脸上的污渍。

  “这样吧，听说你有个妹妹，长得挺标致，钱不用还了，你把妹妹嫁给我，咱俩结个亲家，以后在金汁房报我全顺的名号，保证没人欺负你。”

  剩下几个太监也附和道。

  “就是，以后顺哥就是你大舅子，你就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顺哥仪表堂堂，小罗公公都欣赏，配你妹妹足够了。”

  “还不赶紧答应。”

  江安猛的推开魁梧太监，摇摇晃晃站起身，涨红脸吼道。

  “不，我不答应，你们死心吧。”

  “曹，给脸不要脸，今天你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揍他。”

  几个太监见计划失败，恼羞成怒的围着江安拳打脚踢。

  而江安只能护住脑袋，忍受雨点般的拳脚，心中唯有一个信念。

  就算死，也不能答应。

  小暖是贤哥的老婆，谁都不能碰。

  嘎吱！

  通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阴冷尖锐的声音响起。

  “干什么呢？都过得舒坦是不是，都想去昭陵扛石头？”

  那几个太监一听声音，转身看去。

  金汁房首领太监罗公公干儿子贾六。

  平时见都难见的大人物，今日怎会来通房。

  扑通！

  一个个连忙跪地，谄媚念道。

  “六公公，您老怎么来了。”

  贾六捂住鼻子，走到椅子前刚坐下，想起这都是贱役太监坐过的椅子，触电一般弹起身。

  “咱家找人，你们当中谁是江安啊！”

  江安？

  几个太监你看我，我看你，魁梧太监赶忙指向躺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太监。

  “六公公，这厮就是江安，是不是他惹到您老，我们马上把他丢进粪坑淹了。”

  “聒噪，掌嘴。”

  贾六抬手一挥。

  啪！

  拍马屁的魁梧太监凌空被一道掌风拍飞，重重撞进床铺，没了动静。

  “……”

  通房里一片寂静。

  贱役太监都是贱命。

  江安摇晃站起身，走到贾六面前跪下。

  “奴婢小安子，叩见六公公。”

  这会贾六可没有在李贤面前那么卑微，昂头用眼角余光说道。

  “是你啊，命贱却有好运气，冷宫新任主事李公公点了你个监工差事，收拾收拾去杂房领了衣服，冷宫报到。”

  监工？

  江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监工虽然是内庭里最低等的太监，可那也比贱役太监强，能正儿八经的拿俸禄。

  李公公是谁？

  就在江安欣喜若狂的时候，贾六早已离去。

  那几个跪地的贱役太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至于那个昏死的顺哥也没人关注。

  一名贱役太监咬咬牙，从怀里掏出钱袋，望向身旁。

  其他几人也赶忙拿出钱袋，凑成一堆。

  “恭喜安公公上位，这是奴婢们凑的喜银，安公公别嫌弃。”

  江安看着眼前这堆钱袋。

  想笑。

  可撕裂的嘴角微微抽疼。

  心境莫名其妙阔达了。

  接过钱袋。

  目光落在床铺上昏死的顺哥。

  “听说西巷粪坑经常不满，掏坑的太监干活很麻烦。”

  嘶！

  几个贱役太监暗暗发寒。

  连忙点头。

  “是，小顺子在西巷掏粪坑不小心掉下去淹死了，奴婢几个亲眼所见。”

  “奴婢也看到了，没救回来。”

  “奴婢作证，是小顺子偷懒所至。”

  哈！

  哈哈！

  江安笑了，就算嘴疼也要笑出来。

  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出通房。

  身后响起。

  “恭送安公公。”

  走出门，阳光照在脸上。

  江安回望破旧的通房，心中发誓。

  去了冷宫，舌忝也要把李公公舌忝舒服。

  这里。

  死也不再回来了。

  ……

  换上一身蓝褂的江安来到冷宫门前。

  内廷司检查文书。

  走进冷宫大门。

  刺骨阴气顺着门缝向外涌，吹熄了江安雄心大志。

  随着身后大门缓缓关闭。

  眼睛、耳朵一下安静起来。

  江安来到主事房，却不见新主事李公公。

  去哪了？

  江安找不到人，只好在附近乱转。

  来到广场，远远看到楼台上背坐着一个人，穿着蓝褂，褂摆处绣着银丝。

  江安三两步跑到台下。

  扑通！

  跪地，额头紧紧贴着石板。

  “奴婢小安子，叩见李公公。”

  过去好一会。

  不见台上说话。

  江安心一下落到谷底，冷汗顺着额头流到石板上。

  突然。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行了，起来吧！”

  这声音。

  江安整个人蒙了。

  猛的抬起头望去。

  一张清秀俊俏面容，占据整个视线。

  眼泪，哗一下涌出。

  贤哥。

  是你！

  你没死！

  李贤笑吟吟。

  跃下楼台，抓住江安肩膀轻轻一提。

  “哭什么哭，老子又没死，你最近被揍的挺惨啊！”

  “怎么样，老子现在也是主事太监，当初说好，不管谁上位，都要拉彼此一把，老子说到做到。”

  嗯嗯！

  江安鼻涕眼泪一把抓，顾不得脏，直接用袖子擦干净。

  露出鼻青脸肿的笑脸。

  一大波正气光点从头顶喷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