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破旧小楼，正处于下午被阳光遗漏的位置，3月份的天气还不算温暖，时不时会吹来夹杂着垃圾桶里的潮湿恶心味道。

  赵顺穿着黑色夹克衫，戴着黑帽子遮住半张脸，在走进一栋楼前四周打量了一番，加快速度朝楼上走去，硬板的鞋底在泥石板上发出厚重的声音。

  上到三楼，再左拐走向走廊最后一间房，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又立刻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逼仄的小房子，是他的同伙提供的，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一直通过线上联系和配合来完成这四场杀戮，但他知道，他们是同路人，都对这些人心存愤怒，认为法律并不足以惩罚他们所犯下的罪恶！

  他原以为他们的计划严谨完美，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他可以带着妹妹回家，然后继续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可他还是没能逃脱法网！

  今早，那人在他房门的底缝中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兄弟，警察已经查到你买面包的地方了，快点逃，我也有点悬了。我已经删除了我们所有的联系方式，打算躲个几年，你也要小心，最后，非常感谢你救出了我的妹妹，那笔钱我已经放在了之前规定好的地点，希望我们能互相保密。”

  言外之意就是，不论谁不幸被抓了，都不要揭发对方。

  可赵顺却没打算逃，因为他知道，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无处可躲，他不想后几年的生活过得像老鼠一般，他的父母肯定也知道自己犯了罪，往后也没办法联系。

  无论选择哪条路，他的父母都会伤心难过，失去了两个孩子。

  虽然他会被定很严重的罪名，但他拯救了六个孩子，以及未来可能受到伤害的孩子，也许当他的案子公布于天下时，能给世人更多的警醒，让人们注意到这黑暗的一角。

  赵顺打开其中一间门，里面有三个孩子在睡觉，听见声音便被惊醒，以为自己还处在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孩子们见是赵顺，缓缓坐了起来，挨在一起。

  赵顺拿起桌上的药水药膏，坐在床边，给一个小女生上药，她的身体上有不同程度的新伤旧伤，由于没有及时上药，留下了疤痕。

  赵顺温柔地替她上药，说道：“没事了，今天，会有警察叔叔来接你们回家，你们不用再害怕有恶魔来伤害你们了，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地活下去，乖乖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可能再长大一些，你们会明白自己童年经历了什么，但没关系，警察会保护好你们，父母也永远站在你们这边，人们也早已忘记。你们一定要爱自己，你们的未来也一定会...很好的，就让这些痛苦，结束在今天。”

  说着，赵顺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眼眶有些湿润，“有些人的离去，是为了换来更多人的生命和平安，所以，你们一定不要辜负这些人的付出和牺牲...”

  那个小女孩伸手掠去他眼角的泪水，说道：“哥哥，不要哭，会好的。你已经替我们消灭掉了恶魔，你是好人，老师说过，好人会有好报，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到头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孩安慰了。

  他们比自己豁达！眼睛所看见的世界，比他单纯干净许多，即使曾遭受过暗黑，心底也永远有一抹美好。

  赵顺勉强地扬起嘴角，抬头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可以...再喊我一声‘哥哥’吗？我怕以后见不到你们了。”

  “哥哥...”

  “哥哥...”

  “哥哥，谢谢你。”

  他们喊了许多次才停下，赵顺也没有遗憾了，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赵雨薇每次开口无声喊自己“哥哥”时的画面，但现在，他听见了赵雨薇的“声音”。

  如果她会说话，声音也会这么好听吧！

  赵顺起身离开房间，走到一个横式冰箱前，抬手将其打开。

  眼前的画面，无论看多少次，赵顺都不忍心多停留几秒，因为躺在冰箱里的人，面目已经被泥土腐蚀掉了三分之一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是完整的。

  赵顺那天晚上挖出来赵雨薇的时候，并没有害怕，而是很震惊，很难受，抱着妹妹痛哭了起来。

  以前被全家人宠爱的小公主，死前受尽侮辱伤害，死后却被随便埋葬。

  赵顺不后悔杀了那群人，甚至还认为当初没有多在他们身上捅几刀！

  赵顺把妹妹带回这间屋子，用水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身子洗干净，放在冰箱里。

  而今天，他打算带妹妹回家！让父母见她最后一面！

  赵顺把妹妹装在黑袋子里，抗在肩上离开房间，下楼来到同伙给他提供的新车，将妹妹放在车后方的冷藏柜里，开车从警车开过来的相反方向，离开了这里。

  他驶上高速公路，打开车窗，迎面吹来清冷的风，心情也不再那么压抑，甚至释怀了。

  他还要感谢那个不知名的同伙，告诉他妹妹的消息，帮他拖延时间找到妹妹被埋葬的地点，解救这些孩子于危难之中。

  他是英雄！

  至少在这些孩子眼里。

  也一定在妹妹的眼里！

  他一直都是保护妹妹的好哥哥！

  /

  赵顺前脚刚从楼栋西边的小道离开，警察后脚就从东边的大道驶了过来，调查了小区的监控，发现了赵顺的身影，又在楼栋里挨家挨户的查，最后在三楼走廊尾端的一个房门前，发现没人应，便让门卫把门打开。

  警察拔出腰上的枪，做好防备动作，随后小心地进了房间，发现里面没人，便聚集到一个房门口，再次小心地将门打开，发现了坐在床上的三个孩子。

  警察问他们赵顺在哪里，他们都摇头，眼里有着害怕，又像是看到了希望，警察真的来保护他们了。

  其中两名警察带走了孩子，剩下的在房间里外附近排查，都不见赵顺的身影，可在监控中赵顺不久前才回来，但却没在之后的监控里发现赵顺离开的迹象。

  门卫告诉他们，赵顺把车子停在了监控视角盲区，那个地方连接着另外一条泥土小道，可能从那个地方逃走了。

  警方兵分两路，一路带孩子们回警局，一路沿着那条小路追击。

  /

  下午第二节课，方幸辞激动地溜进教室，滑坐在叶宸的身边，顺势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嘿，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叶宸被他撞得缓了一下，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坏消息。”

  “坏消息是赵顺又逃了，没抓住！”

  “好消息是，孩子们都平安无事。”叶宸接着说道。

  “对～”方幸辞舒展眉眼，说道：“只要孩子们安全了就行，赵顺迟早会被抓住！这个案子也算是结束了！”

  “那你认为，赵顺会被怎么判罪？”

  方幸辞的表情转而又郁闷了起来，欲言又止道：“曾华那四个人都犯罪了，除了刘尊友的情况不够严重，其他人活着要么被判10年以上，要么无期，但赵顺一下子杀了四个人，如果他自首的话，故意杀人罪也得判个20年以上或无期，如果在狱中表现好的话，还能缩减时间。”

  叶宸知道，身为警察，一定要收敛对犯罪者的同情心，只能把他们分为受害者和行凶者，但法律只是一个约束社会能够稳定发展的条件，它还存在很多漏洞和不完善的地方。

  他们能做的，就是替每个受害者伸张正义，把罪犯绳之以法，那些私心的感性，只能隐藏起来，默默希望着下一次不要再发生。

  叶宸低头看着侦查学的书，眼神坚定着，仿佛看到了之后为父亲正名的那天，整个天空都为之变得晴朗。

  /

  晚上，方幸辞和叶宸在游戏里上线，叶宸刚点进去，就听见方幸辞说：“宸哥！赵顺真的自首了。”

  叶宸又再次被他吓了一跳，叹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此时，界面正在播放第三个被送回来孩子的录像。

  “他不是说要带妹妹回家吗？然后去挖了那个坑，把赵雨薇的尸体带回去给父母，交代了很多事情后，才来警局自首，不过...你猜在审讯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方幸辞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他还真有一个同伙，说是宋洁的哥哥，叫宋志龙。他告诉赵顺妹妹失踪后的去向，说想和他一起救出孩子们，他也可以把妹妹带回去，他们一起策划了杀掉这四个人，赵顺负责杀人，带走孩子，宋志龙负责前期安排提供消息和后期处理现场。我们之所以在曾华小区没有看到赵顺出去的身影，是那个人先把车子开进来停好，然后把钥匙藏在了某个地方，车、房子、四个人的信息和房门钥匙，都是那个人提供的，但他们俩却从来没有见过面，说是减少被同时抓捕的危险。可宋洁并没有亲哥哥，只有一个表哥叫做宋志龙，而且并没有作案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件事！”

  “但赵顺一点也不怀疑那个人吗？”叶宸不太能理解，“赵顺杀四个人，宋志龙只是协助犯罪，并没有杀人，赵顺不觉得这样地安排不合理吗？他的罪名明显更严重啊！他怎么就确保对方不是在利用他？”

  “这就是另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了！”方幸辞说：“赵顺说宋志龙也杀人了，就是伤害了宋洁的另外三个人，所以把曾华四个人安排给了他，但宋志龙并没有杀人，所以他让赵顺杀人的动机就更加可疑了！”

  叶宸看着游戏界面，不确定地说道：“所以，你认为...那个假扮的宋志龙，和这个游戏有关吗？”

  “只是有可能，上次贺庆也是被一个说是柠檬粉丝的人，提供赵云伟和柠檬暧昧的视频，教唆贺庆去杀了人，但游戏结局却把这一段给截掉了，而这次也是同样两个人作案，一个人被抓，另一个人不知下落，或是凭空消失，两个案件都是相似并都出现在了这款游戏里，我不相信是巧合，现在就看1-6的环节，游戏会不会也截取掉宋志龙的部分。”

  叶宸内心对这款游戏的怀疑度加深了几分，说道：“先看这小节内容，看有没有不一样的，一定有办法查到这款游戏背后的人，我到时候试着联系一下平台管理员。”

  “好！”